《大学》三纲八目,阐明儒家内圣外王之径。三纲挈领,八目为法。八目之始,唯在格致;八目之终,唯在治平。故曰格致,事始物本。儒家各家,无不重视。
对格物致知之重视,无过对格物之解释。历代儒家对格物的解释,自汉儒到清儒,数不胜数。但最具代表性的无非三家,而且每一家的解释都代表了一个学派的学说。这三家是理学派朱熹的格物说;心学派王阳明的格物说;功利派颜习斋的格物说。三家代表了后世儒家三大别派。
心学派,理学派和事功派,只看他们对"格物致知"的解释就能清楚看出三家区别。理学集大成者朱子为代表,他给《大学》补传格物致知一章,解释格物致知为"即物穷理",解释"格"为"至"。也就是通过研究事物之理而贯通万物之天理。但是朱子所格之"物",却有轻重缓急,其物不是自然草木,人工器物,乃是人伦世故等有关道德领域之内的所谓物。心学集大成者王阳明,按朱子解释的"格致"去格竹子,以求即物穷理,七天无果,产生怀疑。所以自己给格物致知重新做了解释,把"格"解释为正,格物就是正念头,即去恶为善。王阳明通过更直接的解释把格物致知拉向了道德践履。也就是说朱王的格物致知说都落在了内在修养上。清儒功利派集大成者颜元既反陆王,更反程朱,反其道而行之,提出了自己的"格致说"。取"手格猛兽","手格杀之"之格意,训"格"为犯手捶打搓弄之意,也就是说动手去做实际的事情。颜元构建的以"实""动"为核心的功利论,"致知在物上",而不是仅仅在宋明儒的读书,讲问,思辩和著述上,不与实际事物接触而说致知说穷理,无异于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之自欺欺人。三派对于格物致知的解释实则代表了三派的根本观。
理学家解释格致,通过即物穷理,等待一旦豁然,贯通本然天理,结果导致了理学家以读书为求理,不关注外在实事。心学家直接从心上做功夫,去恶为善,便认为可以格物致知,结果走向了心学蹈虚的弊病,走向了玄虚之禅。二者殊途同归,都为了达到存天理灭人欲,属于心性修养一途。颜元看到了宋明道学的缺陷,有体无用,沦于空虚。直接倡导习行经济的事功学,认为只读书讲学不习行,只是文人,算不得儒。只有亲身去做实事才是真正的格物致知。颜元因为矫枉过正,也走了一偏,走向了只重内修的宋明儒的反面,强调经世济民之外功。
实际上,孔子教人,内重修身,外重事功,二者不可偏废,所以庄子才以"内圣外王"评价儒家。孔子奋斗一生也没实现自己的理想,不得已删述六经。汉儒剑走偏锋,偏偏走了孔子不得已走的路,所以汉儒大多皓首穷经,给后世留下价值不大的章句训诂之学。宋明儒向内走了心性修养之路,分了两支心学和理学。清儒颜元向外走了事功之路。把宋明儒心性之学和颜元事功之学结合起来,合流为一,方是孔子正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