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宴
1
晨艾是一个剪着个性短发，爱说爱笑，爱玩爱闹的女生，这种活泼开朗的性格，像太阳一样，走到哪都带着光，照耀着身旁大大小小的人。
在系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穿梭于各种文艺活动，组织策划到执行，总能把活动办得有声有色。加上人缘好，大凡有关人气的奖项，她总是榜上有名。
这些情况，展子也是知道的。
第一次和展子单独见面，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
见面的缘由是线上聊天讲到虽同在一个系但不同年级，都极少碰面。在情感逐渐升温的阶段，双方对碰面的渴望也就加剧了。那怕只是相视一笑，寒暄两句，交流三分，也能满足了。
展子说出来见面吧，晨艾犹豫了片刻，怕拒绝见面会让双方变得不自在，见就见，谁怕谁呢。反正好朋友偶尔见见面也正常，晨艾这么对自己说。
说是说得坦荡，见面时却不由得害羞了起来。
下雨的缘故，平时热闹的校道变得安静起来，雨丝密密麻麻，像是在低诉一首温柔的情歌。他们一人撑一伞，慢慢地走着，不像网聊电聊时似老友般，倒像新朋友一样聊着天。
走回宿舍时，碰见展子的同学，相互打招呼后，他们语带暧昧说，哟！你们两个情侣装呀！晨艾这才意识到两人都身穿蓝色格子衫，不知怎么地，把玩笑话当真后，脸一下子就红了。
天知道，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就算经历过再多的事情，在面对情感时仍是如此单纯且笨拙的。
好在浓浓的夜色保护了晨艾透明的心事。
2
展子是班里的文娱委员，经常参加晨艾组织的活动，在一次闲聊互加QQ，联系渐多，发现她是个有趣又有爱的女孩子。好感与日俱增，爱恋悄然滋生。
深秋的校园像是穿了一件旧旧的衣服，旧得很有味道。特别是经过美术系的工作室时，几乎要让人误以为自己就是偶像剧里那个颠倒众生的女主角了。
当时《原来是美男》正热播，有人说晨艾很像里面朴信惠扮演的高美男，一样是短发，却有一股傻气的清纯。
晨艾忙着给系里的司仪队招新，要宣传活动、布置会场、安排工作、邀请评委等等，可没时间去看什么偶像剧。
展子作为前司仪队成员也参与了这次的招新，他进来时迅速的搜索到晨艾的位置，看了一会，默默地坐在右后排的座位。晨艾在前排感觉到他传来的目光，却不敢正面与他相视。
整个晚上，晨艾背后都有点痒痒的，像秋风吹过皮肤时忍不住泛起的一点小疙瘩，或者是吹过心湖时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活动结束后，晨艾留下来整理会场，展子也主动留下来了。一起回去的路上，还有同是文体部的成员。啊正用手揉了揉晨艾的头发笑她矮，啊豪也戳了一下晨艾的额头说她像个小师妹。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晨艾做了个假装生气的表情也不禁笑了，而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展子没有笑的脸庞，似乎有些不悦。
快到宿舍了，展子叫住了晨艾说有话要跟她说。他们一起走到网球场旁并肩站着。那里灯光昏暗，气氛暧昧，静默着。
我有东西拿给你。是展子先开的口。
什么？
你不是在说说上发表了想收信吗？我写了。
啊？真的呀？言语略带高兴。
嗯！在拿给你之前，我想说我不喜欢他们刚刚那样对你。
他们只是开玩笑。晨艾笑。
玩笑不能太亲密。展子说。
为啥？心跳在加速。
因为我拿这封信给你，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心跳更快了。
晨艾有几秒钟僵住了，虽有预感，但真正听到喜欢的人说出喜欢自己的话，还是被喜悦冲昏了头。缓慢得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个点头。
展子开心的笑出声来。那抱一个呗。
啊？这下晨艾吓住了。支吾了半天，说了句不敢。
展子下巴差点掉出来，强忍住内心的笑意说，你记得山楂树之恋里他们的那个拥抱吗？
嗯，记得。
像他们那样就好。把手打开。
晨艾这才红着脸对着展子打开双手，比了一下拥抱。
展子也对晨艾比了个拥抱，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没见过看起来那么强实际这么傻的姑娘。他在心里想。
那天是2010年10月10日。
3
热恋中的人们总恨不得能够二十四小时和对方黏在一起。这种感觉对初次恋爱的晨艾来讲，仿佛更加的强烈。空气里都是甜蜜蜜甜蜜蜜，蜜到旁人腻。
他们走遍校园的每个角落，去这个城市的各大闹区逛街，买一模一样的情侣衫，吃许多可口又美味的食物，在校道散步第一次牵手，逛街回来的路上在不知名的湖边第一次亲吻。寻觅快乐的路上，留下他们幸福的足迹。
展子带晨艾去见高中时期的兄弟们。兄弟们笑说他拐卖未成年少女，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是像个可爱又无害的中学生。而他们也喜欢她，像保护妹妹一样，处处照顾她。
晨艾觉得能融入他的世界，被他的世界所认可，这种爱很踏实。
展子体贴、浪漫、有趣。他会在街上蹲下来为晨艾绑好松掉的鞋带，会在逛街走累的时候背着晨艾回宿舍而不嫌她重，会为晨艾日夜拼一个能感应发光的苹果，会让晨艾的脚丫踩在他的脚背上一起走路，会在晨艾面前放屁还面不改色地声称微博上敢在对方面前放屁的是真爱对方的人。
晨艾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为了回报展子带给他的幸福，她决定在展子的生日为他制造一个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惊喜。
她苦思冥想，决定动手为他制作一本相册，收集他从小到大的相片加以简单的文字叙述，用卡纸作底，一一粘上材料，再装订成册。另外，备了22份小礼物，里头有笔、本子、糖果、钥匙扣、胡须刀等等，都是些实用的小物品作为陪衬。
送给23岁的展子23 份礼物，晨艾自己都觉得很感动了。
展子生日那天，晨艾早早的来到图书馆，把馆前空着的储物柜都拉开，找到22个空位把22份小礼物放进去，用便利贴在装有礼物的柜门上贴着祝福语。
咦，一定有人疑问怎么是22份。难道晨艾忘记了？不，被她藏在身后的背包里，最重磅的压轴出场，她都想好了。
打电话叫展子来图书馆，晨艾按着乱了方寸的心跳等待着他的到来。
让展子一个个地打开礼物柜，她抱着箱子在旁让他收礼物，展子每收一份礼物就转过头来望着晨艾，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是惊喜和幸福的符号。收完，晨艾让展子数一数。
22份？
不对，当当当当…
晨艾像变戏法一样自带配音从背包里掏出她的用心之作，蓝色的相册封面是展子喜爱的kobe签名照，底下晨艾写着：献给23岁的展子。
展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感动得眼眶泛泪。激动地抱起晨艾转了一圈，在她唇上印上深深的一吻。
4
很快地，晨艾就被分配到邻城去实习。分离对恋人来讲永远都是残忍的。展子一再的保证周末就会去看望她。他真的去了。
坐两个钟头的大巴去看望她，两人一起到新时代广场瞎逛，在赛百味的餐厅吃自助餐，去海洋馆看水里生物的憨样，为了保护她的名声坚持不在她实习的学校过夜，晨艾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可靠。
甜蜜的恋爱在时钟和分钟之间的缠绵中，无可避免的陷入重复、单调、平淡。
往日激情渐渐不再，厌倦趁虚而入可怕地袭来。有些变化总是在生活的细节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比如越来越少的话题，比如越来越短的通话时间，比如越来越多的误会，比如越来越难的沟通。
毕业后，晨艾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工作，开始了和展子真正的异地恋。地理上的距离，好像也慢慢地拉远了彼此心灵距离。
晨艾忙着适应新的工作环境。展子在忙，没过问。
晨艾告诉父母展子的存在遭反对，她从不退步。展子在忙，他没过问。
晨艾生病了，展子是看了微博才知道，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展子和兄弟们去聚会，包括他的前女友，他告诉晨艾让她别介意。晨艾说好。
展子要做毕业报告了，他没有头绪，叫晨艾帮忙。晨艾说好。
展子碰上经济困难了，让晨艾拿工资支援他。晨艾说好。
没有见面，通过信息媒介维持着还有余温的恋爱。听来令人心酸。晨艾总觉得坚持就能胜利，所有的心酸都会在感情开花结果的那天得到最好的回报。
每次稍有委屈或不愿时，晨艾总是这么对自己说，没关系，我们都是成熟的人，不会随便开始，也不会轻易结束，给彼此多点时间和空间，总会恢复旧日那快乐模样的。相信展子。
可是她却忘了，爱情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啊！
5
后来，周末的一天，晨艾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去见展子，想给他一个另一个难忘的惊喜。是晨艾还期待着有礼物的交往纪念日，也就是当初展子期许彼此的未来十全十美的10月10日。
展子说，分手吧。
为什么？
我们离得太远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生活是怎样的，就像我不知道你的生活一样。
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不是每日通话吗？
那你说我的实际生活里面除了电话之外有没有你的存在？
晨艾沉默了。心里那句“就算没有难道我们的内心不就是为了彼此而生活中默默努力吗”的话没有讲出口。她知道，展子讲出这样的话时，内心哪还有为了彼此努力这种信念存在呢？事已至此，再挽留也无用。还是有骨气点吧！
她咬了咬牙说，好。然后挂掉了电话，挂掉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电话。
果断、决绝、惨烈。
10月10屁日？十全十美？ 这世上本就没有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呀！你若期待，必将落空。
晨艾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想起他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初恋红豆冰》，原来自己的初恋也未能幸免像红豆冰最后的结局，一点一点地融化掉了。
她失恋了。她跟朋友说什么都不必说。静静地就好。
晨艾明白的啊，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言语上的安慰捉襟见肘，伤悲更加突兀，她不需要这些。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足够的时间。
自此，晨艾没有删掉任何关于展子的联络方式，她确信，即便这些东西在，她也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她一分一毫。
对，这是很残忍的做法。可是，不对自己狠点，又怎么让眼瞎心盲的自己得到教训呢。
那时为爱努力的晨艾像一个闪着金黄色光芒的圣斗士，总觉得自己为了彼此的美好的未来在战斗，总觉得不止自己一个人在战斗。再想起，怎么觉得自己愚蠢得无可救药呢，那些光芒实际上是多么不堪一击的幻觉啊。
有很长一段时间晨艾都下意识的回避恋爱时有关的人事物，就怕触景伤情。那么投入地爱过，最终换来一场空欢喜。像是堆砌了许久的城堡瞬间被人掀翻的感觉，糟糕透了。
如今，再忆起这段感情，晨艾淡然，她承认当中的甜蜜苦涩幸福痛苦都是真真切切的。
心理学家说当你经历过的事情变成回忆，曾经的苦痛在回忆中会被减弱，曾经的快乐在回忆中会被放大。每一次回忆都是对记忆再次提纯的过程。
这么多年过去了，提纯过的恋爱记忆剩下的更多是美好，而心酸苦涩的滋味早已淡去远去。
那个让晨艾尝尽恋爱千百滋味得以成长的展子变成一个深刻又难忘的陌生人。
6
次年，重游旧地，地铁三号线，晨艾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男的高大帅气，女的笑颜如花，展子和袁儿手挽手，相依相偎在站内的座位上，熟悉得像多年的老夫老妻。
袁儿，曾是晨艾和展子共同的好朋友。
晨艾呆呆的站在他们的远处，迈不开脚步，耳边传来蔡健雅有磁性的声音唱着《纪念》：
“也许那一次见面 /
是生命给你机会
了解爱只是人所渴望的投射面 /
只是渴望会改变 /
他的爱已经不见已不见
/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 /
那曾深爱过的人 /
早在告别的那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 /
心中的爱和思念 /
都只是属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