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多那一年,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象一只毛毛虫那样,从家里蠕行到了老屋湾的堰塘边。堰塘离我们家有一百多米远,中间还隔起姚学强和姚金山两家。当然,那天下午,我在洗衣服的石板上没玩多长时间就掉进了水里。当时正值隆冬,没有风,水面黝黑而宁静。我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袄,因而我没完全沉入水中,脑袋还露在水外。我无知者无畏,当时并没感到害怕,而是异常平静地看着天地万物在我眼前一晃一晃的,我以为自己在摇篮中又像在船上还像是在梦里,我有点昏昏欲睡了。
时至今日,我都在庆幸自己当时的糊涂与昏噩,如果我像某些智者那样,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死亡正威胁着自己,那么我必将慌乱地采取措施自救,要么使劲高呼“救命”;要么手忙脚乱地挣扎;要是这样那我定将沉入水底,必死无疑。看来一个人有时能糊涂点也并非是坏事。
背着猪草低头过路的杨琴先是看见堰塘的水波在荡漾,心里纳闷,然后就瞧见了塘中央只露出个小脑袋的我。她顾不上扎裤脚和脱掉身上的棉衣,跳下水就朝我奔来,当时堰塘的水深能齐过她的颈部。
杨琴无疑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其实,他们家与我们家过去结了很深的梁子。父亲当年考上了飞行员,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在政审时村上这一关就没通过,当时村支书就是杨琴的男人姚金山。我们两家平常也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指桑骂槐,甚至大动干戈。但杨琴这次以德报怨救了我,我们两家都异常感动,并以此为契机竟然尽释前嫌,骤然间关系好了起来。之后,平时不管哪家有什么事另一家总要搭手帮上一把,那家有点什么好吃的,也要用碗给另一家端点去,而且我也拜了杨琴为“保保”。
这天黄昏,母亲拿着拖笆在我落水的位置给我捞魂魄,她捞一下就喊一句:“回来了没有?”奶奶就在家搂着我高声答应到:“回来了!”听老人说,小孩被拖脚鬼拖进水里即使被救了起来魂魄都仍然在水中,必须用拖笆在当天黄昏时捞起来,否则小孩丢了魂魄就会神智不清。我不知道母亲和奶奶这次费这么大的劲将我魂魄捞起来没有,反正我的整个童年都是在昏昏噩噩中度过的,像个没有魂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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