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须叶

“我要气死了！我一个分子分母区分讲了一个小时，那小孩还是听不懂。二分之一，一是分子，二是分母，上面的是分子，下面的是分母。懂了吗？他说懂了，好的，那三分之二中二是什么？他一脸纯真的看着我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又解释了好几遍还是不懂，这很难懂吗？简直了，我比他妈还操心……”

9点30,室友推开门，带来与宿舍格格不入的寒气，比规定时间迟了半小时，我告诉她，她更气了，拿过我递给她的热水袋，呐喊道：“还不是他墨迹，写作业跟乌龟爬一样！”我淡然笑笑：“那不带了呗？或者换个？”她又摇摇头：“舍不得。”我不知道，她是舍不得微薄的家教费还是蠢萌蠢萌的家教小孩。

室友的一通惯常抱怨引起了其他两个人的共鸣，她们在说着遇到的各种家教奇葩事，有两个已经绝望了，发誓终身不带家教。末了还要扯上我：“唉～也就是阿木你能忍，跟没脾气一样，服气！”我很无奈，忍什么啊，我都被辞了，啊不！是无限期待业。

我没脾气很能忍这件事被公认过，尽管我是不服气的。拿家教举例子吧。大学期间，我带过3任家教。

从大一下开始带，第一次带的是个小刺头，三年级。刚见面时，我看他瘦瘦弱弱的戴个眼镜躲在他爸后面文质彬彬的样子，我朝他笑笑，然后对他爸说：“挺乖的。”他爸不可置否，说不好处。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叫不好处，那小刺头简直是戏精学院毕业的，他怕他爸，在他爸面前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在爷爷奶奶面前就无法无天了。我很头疼，但还是耐心去教他，他很聪明，学习也不差，我怕他被我教下降了，和他妈说，他妈妈让我不用顾虑，说父母平时忙，让我好好管管他的性子，多教育教育他就行。哦，敢情不是家教是兼职父母啊！

了解后我就开始向他渗透我的教育观念，比如他喜欢我的笔想拿我告诉他喜欢一个东西可以开口要得到别人同意才是自己的，别人送的任何东西都是宝贝得珍视，他记住了，把我送的笔当宝贝。后来还硬要送我小玩意，隔几天就问我东西还在不在。比如他有暴力倾向，不开心就打人，他信奉的是有事打一架就好了。他还喜欢掐人，每次我的手都被他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他常常对爷爷奶奶发火，可我有一次发现，他凶他奶奶的原因是奶奶生病不吃药。哦，原来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告诉他，打人一点都不酷，忍住脾气才酷。他渐渐脾气也变得温和了。后来，他能每次都送我下楼，还能叮嘱我路上小心。他不听话时我想过放弃，被他妈劝住了。期末时，我发现他成绩并没有进步。我知道，这次家教结束了，果然，下一学期他父母没有联系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期末考得怎么样。我还答应过“小刺头”考得好带他来我们学校游玩，只是终究欠他了。后来和朋友谈起时，她们很敬佩我，说我能忍脾气好，手被掐成那样还能坚持结束，可我对自己很失望，家教成绩没进步还算什么好家教。

大二上，我吸取经验找了个乖宝宝，她是真的很乖，有一对梨涡，胖胖的很可爱。“小梨涡”四年级，没有一门课及格，她奶奶的目标是及格。她理解能力很差，需要将知识揉碎了讲，还要编口诀编歌才能记得住。我自己编试卷给她做，她并没有做。小孩子放假了谁还记得作业？她奶奶常常骂她笨，骂得她一点自信都没有。有次她问我，老师我是不是很笨？我就特别心疼，告诉她她一点都不笨，很聪明，只要把成绩提上去证明自己奶奶就相信了。奶奶觉得她胖让她多锻炼，她觉得她不好看，我告诉她我很羡慕她的小梨涡，特别好看，好多人都没有。有梨涡的人要经常笑。“小梨涡”怎么努力成绩也没有及格，只是在一点点进步，有时候也退步过。有次老师表扬她了，她很开心，做了个手工折纸作品送我，尽管我看不出是什么，发朋友圈还被朋友笑话。但是她奶奶很着急啊，请了家教花了钱怎么还不及格呢？我又知道这次家教结束了。是的，结束方式和上次一样。朋友劝我说，重新再找个家教吧，这个不聪明教起来也费力。其实我有点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适合教孩子。

大二下，我经学姐介绍找了个家教，初一。孩子很内向，成绩很好，也特别乖。她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睫毛逆天长。总之，以我的初印象来看，特别满意。她什么都不需要我操心，我只需要带她学习就可以了。“睫毛精”话特别少，我也是不是幽默话多的人，所以废话很少，反而显得很薄情。临别也没多少伤感，毕竟我教给她的，除了知识还是知识。大三上，我觉得我不主动联系这个家教又会没了，于是主动问了，就又开始带了，一如既往。只是她爸真的让人很无语，我大晚上来回赶公交迟到早退一分钟都要被他说，我多带半小时他却什么都不提，别的都加工资他却不愿意，四个字概括就是锱铢必较。她爸是个医生，说话特别直白，说完让我这样的人都想骂人，然后还补一句我说话直你不要介意。好了，气不起来了。最后期中考试完，丢给我一句：家教暂停，等通知。就没了。我还傻乎乎去问是无限期暂停还是有限期暂停。当然没理我。后来我笑着和朋友说，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赵医生，还有“睫毛精”她爸这样的。遗憾的是这是我大学最后一次家教，还记得最后那天晚上公交卡没钱，我向“睫毛精”借了一元没来得及还。是啊，告别都没有，怎么还？

我为什么执着于家教呢？钱呗。家境不富裕还不想麻烦父母，只能自力更生了。大一下开始除了学费外我就没向父母要过钱。每次都是他们问我钱够吗？我说够。前段时间填问卷，向父母要的钱那一栏我填零，室友看到了惊悚地望着我仿佛我是怪兽。我不是怪兽，也不够努力，只是人活的环境不同，目标不同而已。我也很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那种。所以啊，不是我能忍我脾气好，我只是需要它，并且不讨厌它。我没办法说扔就扔，没办法任性。其实，这样就足够了。

无论是“小刺头” “小梨涡”还是“睫毛精”，他们都是父母忙着挣钱没功夫管的孩子。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为“留守儿童”，因为他们的父母经常回家，只是没时间去过问更多的，没时间去关注他们的小敏感。他们的问题不是成绩，只是缺少陪伴。他们被灌输着不健全的观念长大，渐渐成为问题孩子。他们有事也不懂得如何去诉说，或者根本没人听那些碎碎念吧。我的确教不好孩子，相比较那些一教成绩上升很多的人来说，我太弱了，只是，我希望，他们可以有人陪有人说话，而不是只被看成绩。

下学期就要支教去了，又要面临一大波孩子，一大波类似的孩子。我不怕地方破或者远，也不怕时间长，我却担心我教不好，担心一个个被成绩缚住的灵魂还是否快乐？虽然，我知道，这想法很不现实。毕竟，我也是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