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简书的文章基本上都是在叙述自己遭受的痛苦歧视和羞辱。事实上我不仅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今天在学校树洞看到有同学发帖,说TA曾经在初中的时候被安排和一个成绩很差的人做同桌,心情烦躁,上课时他一说话TA就会用拳头打他背部,拧他胳膊,虽然不重,但是很频繁。
我曾经在小学做过类似的事情,性质比这位同学还要严重。
小学时,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同学被强制配对,这是老师为了提升班级整体成绩采用的措施。但是我并不认可这种方式。我不认为自己需要为其他同学成绩不好负责任。老师和学校教育的不足的锅不应该由我来背—背后的原因是单一的评判标准,即学习成绩,以及平均化的教学,因资源不足、理念不到位而做不到因材施教因人而异。虽然我在班级公开表达了不满,但是我的愤怒并没有实际的结果,没有带来改变。这样的分配有过好几次。我有印象的那一次,和我分在一起的是一个男孩子。
他不是个普通的男孩子。虽然当时我们常开玩笑说他是娘炮/娘娘腔,但现在回想,他表现出的女性特质不仅达到娘炮的程度,可能他的性别认同也是中性偏女性一些的。
嗨,其实回想起来,他的性别认同说不定比我还偏女性一些呢。
他长得挺漂亮的,除了牙齿不太好看以外,五官很清秀。丹凤眼,眼角总是上扬着,顾盼生姿。他笑得开心的时候显得有些疯癫,被当时班上的小混混欺压到含泪的时候眼角泛红。对我来说,他是第一个给了“媚”可看可知的定义的人。
他的家庭是单亲家庭,家境似乎一般,母亲非常强势。他在班上和女孩子们玩在一起,和男生倒没什么共同活动。我们升到五年级之后,他在低年级同学之间小有人气,自封“红玫瑰”,还三番两次把老式扫帚的把儿拔掉,把草绕在自己腰间,给我们学校的门房大爷跳草裙舞。
在被迫和他做同桌之前,我和他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有时候会在他“表演”的时候和其他的女孩一起凑凑热闹。有一次放学,因为顺路我和他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还把外套塞进衣服里,假装怀孕,把我给乐的呀。但是,在被迫和他做同桌之后,我对他的感情发生了迅速的变化。我变得很讨厌他。
他是我无力反抗无理规则的证据,提醒我我对老师代表的学校权威的安排是多么无奈和无助。
班级中老师具有奖惩学生的权力,而让成绩好和成绩差的同学做同桌,要求成绩好的同学“帮助”成绩差的同学,相当于在同学之中分了权力等级。成绩好的同学拥有了奖惩成绩差的同学的权力。
首先,老师所拥有的权力其实已经过大。而老师的安排使得同学之间由于成绩而形成分级,并将本不该存在的权力正当化。老师依旧是拥有最大权力的人,而我相对这个男孩也拥有了权力。
我滥用了我的权力。
我教他做题,讲解课程内容,当他的成果不合我的心意时,我,我,我抽了他一巴掌。
我抽了他两次。
我从小就对抽巴掌很着迷。看到影像资料里面抽巴掌的场景我都会好奇,抽别人巴掌会是什么感觉?
后来,我6岁的时候,因为一件本不该受到惩罚的事情而被我爸罚跪,还被他抽了个巴掌。我知道被抽巴掌是什么感觉,但是不知道抽别人巴掌是什么感觉。
而在我和那个男孩的关系中,我获得了抽他巴掌而不受到应有的惩罚的机会。而我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我动手了。
当时我是什么感觉?我忘了。他没有哭,只是用仇恨和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我应该是慌了,但不是因为我觉得我的行为本身有错,而是担心如果他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或者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那我将会被他们谴责,这件事可能会成为我人生的污点。
后来他的母亲确实知道了这件事,我跟他道了歉,他表示不再追究。
后来我得知自己初中将会转学到深圳。这意味着我得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在深圳,没有人会知道我以前都做过什么。
可是我自己知道。他知道。他妈妈知道。
如果我当时被迫“帮助”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非常“男孩子”的男孩子呢?那我可能就不敢下手了。欺软怕硬,不过如此。
他没有错,我有错。我的好奇和对他人的漠不关心借着特权得以满足和表现。我不是简单地被权力迷晕了头脑,我有agency,而我的agency中没有关心他人。
大一的时候我遇到了曾经的小学同学。他是个糟糕的人,曾经在班上带头捣乱、霸凌他看不顺眼而且可以霸凌的同学。他很快就认出了我,我也很快就认出了他。
我想,可能没怎么变的不仅仅是脸,还有我的本质。到头来,我是我唯一的同盟。而这卑劣的人生不值得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