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为堂
烟花三月,江宁酒坊。
只见一年轻小厮毕恭毕敬地前来禀告:"少爷,有人求见。"
白衣翩然的俊美公子望着那位早已一头银丝已风烛残年的老人,开口道:“婆婆,我去去就来。”
“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吧!”苍老的声音传来。
“是,婆婆。”
“唉,十年了,一切也早该有个了结了。”她低声长叹,如喃喃自语一般......
一.只是当时已惘然
闹哄哄的一堆人,终是从开封府尹包大人的衣物中搜出了一封敌通西夏的信,似乎还牵扯上了襄阳王。
龙颜震怒,几乎在下一刻便将大人打入大理寺大牢,更是不准开封府众人多问一句。“唉,我又不是开封府的人。”我知你不是,但我却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当十日后问斩的消息传来,众人皆是一惊。“猫儿,明日,我便去探冲霄。”月华如水,梨花树下,一蓝一白两道身影,熟悉的十八年女儿红,酒香浓,一如那人眼角眉梢的坚定。那人一袭白衣,一柄银剑,月光如纱,更添朦胧,像是要融入到这幅画中。后来,依稀记得他们似有争吵。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你能为了这天下离开吗?”
"不能。"
“你能为了这国家离开吗?”
“不能。”
“你能为了心中大义离开吗?”
“不能。”
“你能为了包大人离开吗?”
“不能。”
"那,你能为了......白某......离开吗?"
他微怔片刻,还是答道:“......不能.....。”......
唇边溢起一丝苦笑,那人微微点头,似是早已料定了一般。
这就是了。
"可是,你......能为了......",一阵极长的沉默后,他鼓足勇气问道:“能为了展某......,留下吗?”
那人竟张狂地笑了起来,一如初见。简单的一个“不能”,便让他浑身冰冷,瘫坐在地。一切,早已无法挽回。
二.十年生死两茫茫
冲霄一去,他却始终未归。一句“猫儿,等我,”等来的却只有那只如雪的白鹰——踏风。一如那人,踏风而来,踏风而去,似风过了无痕。竟是叫人,捉不住一抹光影。
那鹰羽早已染上了鲜血,如雪白,似血红。嘴里叼着的,便是那被血染就的盟书,救了包大人的性命,却寒了众人的心。
从此以后,再无那人一丝消息。其实众人皆已明白,那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却还是有一人,硬是不信。那抹雪白,怎会染上鲜红?他还记得那人最爱干净,身上便是脏了一点,也要皱眉。“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静立在梨花树下,耳边回响着的依旧是那人爽朗纯净如孩子般的笑声。“望生生世世,亲如兄弟。猫儿,喝酒!”他望向那人清亮的双眸,倒映出漫天的星辰。“亲如兄弟。”说罢,两人皆是豪爽痛饮。如今,他却是明白了那人的寂寞,那人的清冷;亦明白了,那人的无奈。如今,他只剩下一丝愿望,只愿来生,永不再遇。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这是他初见那人时的感受;"公子如兰",这是那人对他的评价。他总是在想,若不是遇上了他,那人,应该还是会潇洒一生吧,还会是那只只为名号便大闹东京的锦毛鼠吧,还会是那“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五爷吧!亦不会与官府,有任何的交集。只不过,遇便遇了。遇了,便永不回头。江湖儿女,亦不会有一丝的后悔。这些都是那人说的。
他还是依那人始终所愿,娶了那抹白影的知己好友——丁月华。当真是如月华般鲜艳美丽的人儿,他待她也是极好的。世人皆道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可他却始终知道,这,不过是那人之愿望;他对她,亦不过似妹妹一般。
三.谪仙怨
本是翱翔苍穹的雄鹰,他却偏将那人困到了这开封府的屋顶;本是一开窗户绝不走门,一有桌子绝不坐凳的人,他却硬是让那人规矩了起来。一声“猫儿,陪五爷喝酒”,蕴含了他多少的寂寞与无奈。他想,他该是怨的吧!可他却始终只是说:江湖儿女,无悔选择,因此永不曾怨过......
四.“猫儿,这次,换我......等你”
那柄熟悉的画影剑终是递入了他的手中,还有那染血的百宝囊,里面也早已没有了飞蝗石。那只他送他的玉猫儿,不知何故,竟裂开了一条缝,似他的心一般。依稀有血染了进去,可那抹血红,怎么洗,却总是洗不掉。那人的温度,那人的清冷,亦是洗不掉。婆婆将他带至坟前,一袭白衣早已候在那里。那人缓缓转头,他一怔,却只淡淡说道:“你不是他。”那人似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是啊,我不是他。我是白云瑞,不是白玉堂。”十年了,你,终究还是来了;十年了,你,终究是放不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
他望着那方墓碑,相顾无言,惟泪千行。
从此,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怎么会不识呢?”他想。那可是他放在心底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啊。
他似是又望到了那人的一袭白衣,眉目干净美好如画,对着他笑。“猫儿,”淡淡地,淡淡地......
他想,这十年,他是江湖维护正义的南侠,他是皇帝保护天下的御猫,他是包大人守卫开封府的展护卫,却再也不是展昭。展昭,永远只属于一个人,只属于那一个人。
他说:“玉堂,我累了......”
他说:“玉堂,其实我真的很想只为自己,只为自己活一次。”只可惜,我终是不能......
他说:“玉堂,等我,可好......”......
.......
五.阮郎归
又过了十年,这世上亦再无南侠,再无御猫。只有那方浅浅的墓碑,上面清晰地篆刻着四个大字:猫鼠之墓。
时光飞逝,当年的那些人,几乎全部都已去世了,亦再无人提起这段故事,这段动人的恩怨情仇.......
月华依旧如水,照在这遍地荒草的坟冢上,一如那人说不出的凄凉.......
一袭蓝衣,一抹白影。
“猫儿,陪五爷喝酒!”
他转过身,望着那人,笑靥明媚如花,灿烂了一世的光华.......
远处一个白衣人默默地望着这一切,淡淡地,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二十年光阴,终究还是等到了。从此,再不负那似水年华,亦再不负你.......
他想,他们,该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