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意人来说,年前正是趁机赚一笔钱的时候,阿伟把自己的事安顿完,往栾馨家赶,阿伟的心情异常愉快,人受情绪的影响是连锁的,他脚步轻快,表情和蔼深情,整个世界忽然鲜亮起来。要是放在去年,这种心情是奢侈的,迎面走来伸手乞讨的老人,女人,或者男人和孩子,褴褛的衣衫很远有股难闻的味道,裸露在外的皮肤又干又黑,他们的索要有点无赖的意味,阿伟厌恶的扭过头,快步走过。
他觉的穷人没什么好同情的,他是穷人时,从没想过乞讨,也没希望得到他人的同情,眼下自己离开穷人行列,更犯不上沾边那些人。是他的努力使他的人生前行一步,当然,还女朋友栾馨,栾馨,令他漾起舒适。
无论从任何方面,栾馨都高于他。栾家全是女孩,老栾家家产有他一份,这点无人质疑,说明他运气不错。以前的阿伟特别注意看街上行走的人,发现差别很大。首先说衣服,如果穿的连身上的肉都遮不全,他们脸上必定毫无笑容,譬如他的老爸,每天唠叨他不务正业,自己的乐趣是每天晚上就着蒜瓣的喝高度白酒,醉醺醺的倒头昏睡,次日起早去拉车,挣的钱全部给阿伟老妈,阿伟后面一群弟弟妹妹,每个人都吃不饱饭,哪有多余的力量去管上身的行头。相反,整洁气派的服装,进出于华丽的场所,笑容是随时可现的。
栾馨有手艺,不要别人养活,阿伟不喜欢养闲人,哪怕这个人成为老婆。栾老板的家当比阿伟老爸强,老爸说过,这个家要靠他,因为他是长子。
因此,阿伟盼望和栾馨结婚,更重要的,他想住进栾馨家里,早日搬出贫民窟。
阿伟走到路边的拐弯处想起,他们的照片该洗好了,这时的照相师应该在夫子庙的秦淮河边,阿伟来到秦淮河,果然有年轻女学生,时髦女郎正在拍照,传来阵阵嬉笑声,与即将的过年气氛相适应。
照相师看见他:看啊,美男子来了。
女孩们象听了口令,目光向他刷来,阿伟不好意思的说:我来拿照片。
照相师拿出他的照片,特别把他的女人扮相显摆:这张照片我放大了摆在我相馆的橱窗,有空去看看。
有个女生说:我看看。阿伟的照片被传在众人手中,只听见啧啧的赞叹:果然貌若天仙;比女人还正点;可不,女孩子也没他漂亮。
一位时髦女郎把照片还给他,大方的说:我叫莉娜,是电影公司的,你的形象很适合我们需要,这是我的名片,有兴趣的话,来找我。说完把照片和名片递给他,阿伟含糊其辞几句走了。
阿伟把名片随便揣进口袋,开始欣赏照片。栾馨女学生打扮,背了书包,栾馨没上过学,这大概是她的心中向往。栾馨的古装照是位小丫鬟,明眸皓齿,微微含笑,恰似芙蓉盛开。栾梅的古装照是为公主,一脸刁蛮,双目乜斜,似笑非笑,青春妖冶精于算计都有几分,这小妮子。
阿伟再次看自己的便装照,青涩英俊。另一张古装照,阿伟不由惊讶,这位贵妃双眼迷蒙忧郁,哀怨陡生,樱桃口,粉嫩腮,鼻梁挺拔,婀娜多姿,摆个双手后背,含羞低首的造型,浅紫色的背景,整个画面暗香灵动,这样的照片摆在橱窗里,会吸引多少眼球和脚步,阿伟的自尊心被挑的高高升起,走路愈发轻飘。
栾家成了工厂,全体人员加班做事。
栾老板裁剪,栾馨坐在缝纫机前,埋头忙碌,栾梅和栾红身边堆满几件旗袍,不用说,这是柳家女眷的。
栾老板:阿芳,今天把对联贴上,给财神爷上供,不要忘了。
栾馨缝纫机踩的哒哒响,听不见爸爸说什么,栾梅积极的说:爸,我去。
栾梅整个上午心不在焉,她坐在对准大门的地方,眼角时不时瞄着门的方向,悄悄盼着熟悉的人,时间不断流逝,大门有不少人进出,每次令栾梅失望,她想等的那个人没有出现,有几次想问姐姐,阿伟到底来不来?可是,他昨晚临走明明说今天要来。
他还答应天天来。姐姐面前活很多,而缝纫机只有她做的细致受顾客欢迎,所以,她整天不能闲下。栾梅心里不由焦灼,开始焦躁,烦的几次针扎了手。
只有栾红慢吞吞的做事,无忧无虑的样子。
听到栾老板的话,龚梅巴不得起来活动身体,她起身望着门外,龚云烟和他家的一帮孩子在大门张罗贴春联,这个院子第一次迎来春节,大家都想搞的热闹些。
龚梅拿了春联,去找浆糊,没有,准备用面粉熬制,见梦雪手里拎着桶,过去见大门的春联已经贴好,梦雪磕磕巴巴的念:
雪夜梦青山天蓝美景好
读书有方法决心会成功
梦青和梦好认识自己的名字,欢呼的在原地转圈,梦雪告诉梦兰,蓝天的蓝是她,梦美问:有我吗?
美景是你。
什么是美景?
美景是漂亮。
梦美好开心:漂亮,漂亮,我最漂亮。
栾梅被这家人的欢乐感染,笑了。
云烟问:你们家贴对联。
栾梅:没浆糊了。
梦雪说:我这有。
梦雪把手里小桶递给栾梅,栾梅刚要走,阿伟喜气洋洋的来了,栾梅的心咚咚狂跳,阿伟看见她:二妹。栾梅忍住内心激动,说:怎么才来?
阿伟和云烟打过招呼,看了一会对联,:这对联什么意思?
梦雪抢着回答:这里面有我们的名字,是我爸爸写的。
阿伟看了念一遍:真的,你爸爸好厉害。阿伟竖起拇指,梦雪狂喜:我的爸爸好厉害,我的爸爸好厉害。
栾家人看见阿伟和栾梅,依旧忙着,顾不上和阿伟招呼,栾梅说阿伟:你拿对联,我刷浆糊。
阿伟应着,跑到栾芳面前:照片,洗好了。
栾芳:真的,我看看。
栾老板:什么照片?
栾红:我也要看。
栾老板:好了,休息一会吧。
栾芳:我还有一点马上好,你们先看。
栾老板锤锤腰:做了一上午,休息。
栾红早去看照片,一阵惊呼:哎呀,简直是仙女。
正是阿伟的女装照,栾梅浆糊没刷完跑过去,抢了照片欣赏,大笑,栾红说:我还没看完。
栾梅是喜欢炫耀,跑到云烟家:柳太太,你看看。龚云烟看到阿伟的照片:好漂亮。
王家两位女人在门口挂灯笼,听到夸奖,来凑热闹,王二太太说:漂亮是漂亮,一个大姑娘,还是照大姑娘打扮更好。她说的是栾梅的照片。
王太太翻到栾芳的学生照:这张好。
王二太太:假模假样,明明不是学生,干嘛装作学生。
栾梅生气的抢过照片:谁稀罕你看。
栾梅跑回家,阿伟和栾芳把对联贴好:把小桶还了。栾芳说栾梅,栾梅说栾红:阿红去。
我不去,谁借谁去。
阿伟出来圆场:你们看,我去。
阿伟拎了小桶,只顾低头走,没留神和一人撞个满怀,是王二太太,她正看灯笼挂的正不正,被人撞的差点跌倒,刚想发作,见一翩翩少年,犹如清风,徐徐拂面,两只眼睛迷蒙温柔,柔情如水,王二太太不由心生欢喜,她的眼睛熠熠发光,刺的阿伟心发虚,阿伟说:我不是故意的。
王二太太扭扭身子,故意用胳膊撞了他:没关系,以后走路看着点。阿伟脸发热,低头走过。
最近闫凡宇的日子过的不太舒服,原因来自闫天意,她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闫凡宇能找的医院都找了,确认这孩子活不了几年,对这个结果,闫凡宇还算淡定,因为那天晚上闫凡宇没有发现这个小姑娘,或许,她早去另一个世界。
闫凡宇的苦恼很快被许多事淹没,他把家重新布置,这个家不再是他一个人,从今天起,他有了女儿闫天意,他们开始相处有段小波折,他告诉天意该喊她爸爸而不是先生,天意不肯,她说自己有名字,但是她忘记了,她记忆里的爸爸不是眼前这人,爸爸在她的脑海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她好像有妈妈,有姐姐哥哥,但是,他们去哪里了?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闫凡宇把天意送进幼稚园,天意哭闹了好几天,总算慢慢适应,闫凡宇每天下班后去接她,天意看见他跑了过来,那一刻,牵引他的父爱之情。有几个早上,天意睡得香甜,喊起来很辛苦,他考虑是不是找个保姆带她,一向习惯独身的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突然有人在身边,会有更多的麻烦,现在的他虽有些忙乱,但觉的充实。
他从关注幼稚园,逛有小女孩商品的柜台到晚上起床看天意会不会掉下床,早上吃完饭送她走,生活,因为天意填的满满的。
对于春节,他没有平常人的欣喜,为了驱散会因孤独带来的寂寞,他在饭店定了年夜饭,请柳雄飞和王化儒一家人,之前,他们都喊了他共同过年,他不去,他感觉自己有破坏团圆的嫌疑,他请他们可以化解尴尬,因为天意,这场饭局显得更合理,把天意带去,认识他们的孩子,孩子和孩子,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近来,公事不忙,他作为柳雄飞下属,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按他的资历,应该被提拔到柳雄飞之上,他的人生即将过半,事业家庭都不理想,再渴求前程有些自欺欺人,他觉的自己卑下,惟有一段深藏不敢见光的感情能成为他的寄托。在部门,柳雄飞和他属于谈得拢的老乡兼朋友,同时是上下级关系,他曾经是柳雄飞的伯乐,但柳雄飞青云直上,他却落下,好在柳雄飞有良心,在一次部门洗牌时把他提到身边,并视他为朋友。
他的感情生活一片混乱,他恋慕的龚太太是龚云烟的母亲,柳雄飞的岳母,柳梦雪的外婆,他有一种深藏的羞愧,羞愧随着年龄增长,沉睡在久远里,得知龚太太离世,他颓唐的激情毁灭,无奈埋葬这段感情,他谴责自己当年的行为,尽管出于真爱,然而,看见柳梦雪的瞬间,他看见少女龚太太,她太象外祖母了,闫凡宇甚至以为龚太太复活,他尘封的闸门被打开,心,被唤醒。在现实里,他能做的只有克制,让这个秘密死在心里,否则,在人们眼里,这是一个变态的老男人。
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家庭,没有爱,即使孤独也犹如无根的水草,不停的飘忽。他强烈的感受到孤独的可怕和煎熬。
天意,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同时,老天又残忍的和他开玩笑,闫凡宇所以不放弃,天意等于死过一次,如果把她送进孤儿院,等待她的只有更快的死亡。在闫凡宇身边,至少现在的她健康,也许,她的病会好,也许她能活久一点。
然而,闫凡宇觉察到自己的卑鄙,他想关心,他真正想接近的人是柳梦雪,一位酷似龚太太的小女孩,可以做他女儿,做孙女的柳梦雪,这份喜爱是纯洁的,如果纯洁,闫凡宇害怕被任何人看出来,特别是柳雄飞。
闫凡宇一直在考虑,如何让天意接近云烟家的小孩子,这样他有更多机会去柳家,他只是想看看像龚太太的女孩子,所以,他定制年夜饭,收养天意,创造机会,都是一个目的:看柳梦雪,这位10岁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他打个电话给柳雄飞,柳雄飞说有空,闫凡宇来到他的办公室,王化儒也在,王化儒聊了几句走了。
柳雄飞:最近你好像很忙。
闫凡宇:我正要跟你说。
柳雄飞:是不是收养了个女儿。
闫凡宇心里骂王化儒:他妈的真是婆娘嘴,脸上笑着:是。
柳雄飞:单身不好熬啊,怎么不找个伴?又不是没有?
闫凡宇:这把年纪,没兴趣。
柳雄飞:女孩哪来的?不会是大街上捡的吧!
闫凡宇:是上帝赐给我的。
柳雄飞:程子昂突然辞职了,你知道吗?
闫凡宇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们不熟悉,也觉的突然:你说的是我们这层楼北办公室的程子昂?
柳雄飞:他家和我住一个院。
闫凡宇:不知道为什么?
柳雄飞:她的小女儿丢了,他老婆受了刺激,人变的神经病,他大概受不了。
闫凡宇:小女儿丢了?柳雄飞注意到闫凡宇的口气,闫凡宇马上说:我家天意得了治不好的病,被父母丢掉的,说起来,和你有点关系。
柳雄飞听完闫凡宇关于天意的来龙去脉:这还是化儒的功劳。
最后,柳雄飞说:唉,他老婆还不知道,单位明天派人给她家送子昂没拿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