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天的月亮很大。“余悦看着天上的圆得像精修过的月亮边走边说。

“是的，而吾与子之所共适。”程启牵着余悦的手，感到平静愉悦。

“你说，将来我们散乱在两个地方，一起抬头赏月的时候，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看到的还是现在的月亮吗？”余悦觉得手被握得有点紧，轻轻的捏了一下程启的手心，哪知反被抓得更紧了。

“你是担心再过一个月，毕业了，我们不得不被分开吗？”程启说。

“嗯，我一直避免谈论这件事，但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现在也该考虑这件事了。”余悦放弃抵抗，任由程启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传来的温度。

程启停下脚步，面对着余悦，他抓着她的手往上抬，放到了程启的左胸膛上，略微急促有力的跳动传递到余悦的掌心，余悦仔细感受着。

程启低着头看着余悦被月光照亮的面庞：”即便到现在，我看到你时，仍无法平复这心跳。“

”所以呢？“余悦好像猜到程启要说什么？又不确定他想说什么。

程启把挡在余悦脸上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后，好看清她的脸，他说：“仍然是我和你表白时那段话语。我无法确切知道你的感受，但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彼此感受对方，在达到这个层面之前，我会不断向你传达我的感觉，也希望能聆听你诉说你的感觉和想法。所以现在的你是什么感受？”

七

此刻的情形，仿佛回到一年前，那时候程启和余悦也是这样面对面站在青湖边，不同的是，那时不是月亮而是夕阳，橙红的光将一切刷成红色，太阳在落到地平线下之前发挥着最后的余烬，很快黑幕会会落下接管一切，红色被黑色的纱覆盖，那时二人就要分别。程启在最后太阳即将消失不见前和余悦说了上面那番话，并说希望在夜里也能和余悦在一起，然后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夜的轮转。那时的余悦是与程启有同样的感受，并且和平时不同的事，感受冲破了理性的压迫，占据着上风，于是二人便在一起了。

要达到这一点是不容易的，程启耗费了许多一年的时间，说耗费是会被程启反驳的，他会说是历经，因为耗费有一种被迫的感觉，但他很清楚知道这不是被迫，是他的选择。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想看到余悦的笑，因为余悦一笑，程启也会跟着笑，很难说这是一种自私还是利他，不过也能算是一种双赢。所以程启追余悦的策略，就是想各种办法能让余悦笑，有人说这会让人失去自我，变成一种讨好。但其实没那么极端，因为如果为了让对方笑会让人不想笑，那么让对方笑的前提也就没了，自然也就离开了，说到底，自我还是在的，只是每个人的自我不同，外人看来狼狈可怜，却不知当事人乐在其中，所以双方能不能为了相同的事快乐，是有一些缘分在里面的。况且，程启发现有时候余悦笑的原因，是自己的笑，他发现有时候自己很开心，也会让余悦感到开心。有人问程启，如果对余悦来说，你不是她开心的原因，而是烦恼的根源呢？程启说，这是余悦的判断，我无法揣测，如果她会烦恼，那么她会告诉我，那我便会离开。

同样在这一年里，余悦这边则是纠结着，因为她无法明确程启对她来说到底是快乐还是烦恼，虽然程启会给她送早餐，但又不是每天都送，尤其是刮风下雨的天气，刚开始余悦觉得这很烦，叫程启不要送，但程启也不听她的，还是不时出现，每次都会找好各种借口，让她不好直接回绝，到后来，借口也不找了，就直说我想请你吃。

渐渐习惯以后，余悦会期待明天程启会不会出现，明天吃什么，程启送的早餐五花八门，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余悦看到程启在等他，她走过去，伸出手拿早餐，结果得到的是一个空的塑料袋，然后余悦感到尴尬和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启嘴里还在嚼着什么，含混不清的说：“太好吃了，忍不住就吃掉了。”

”那你没东西不会走掉。“余悦没好气道。

”我想见你呀。“程启还是嚼着。余悦看着程启这副摸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竟有些气不起来了。

”你等下有事吗？“

程启问。”没有“。其实余悦是从窗户看到程启站在楼下，所以下来的。

”那正好，跟我来。“程启终于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干嘛，去哪？“

“那个真的很好吃，陪我去再去吃点。”

“你也不怕撑死。”

后来，有时候程启没来，余悦会有点不开心，刚开始余悦觉得很奇怪，她会和自己说他爱来不来，关我什么事，慢慢的实在忍不住，就会问程启在忙什么，程启则好像读到了她的心思，反问她想吃什么，如果余悦说不知道，程启则会说那你先下来。

有时在燥热的午后，余悦趴在图书馆的桌上，看着书上的公式昏昏欲睡，突然会有一杯透明的，沿着杯壁留下水珠散发着凉意的柠檬水碰到她的手臂，给她一激灵驱散了瞌睡虫，两个切薄的柠檬片和冰块在杯底浮动。一阵风穿堂而过，余悦看到程启微笑着看着她，他手上拿着那杯柠檬水，“解解暑，不要偷懒。”程启放下柠檬水走到后面的位置坐下，余悦看着程启的背影，浮出一丝笑意，伸个懒腰，继续干活。

有时程启会编一些笑话给余悦，但是程启自己说得哈哈大笑，余悦则是满脸黑线，不知道他在傻笑什么，但是看他像个傻瓜也挺好笑的。二人慢慢开始互相推荐书籍，分享身边的事，约着看《小时代》，程启说《小时代》对他来说是一部具有科教意义的影片，会拿着笔记本进去看，具体为什么则没说，余悦也不在意。

程启在给余悦带来快乐的同时，余悦的烦恼也在加重，虽然程启总是尽可能的表现自然，但那点心思余悦是知道的，烦恼也在这里。但这烦恼也有意思，从结构上来说像是绕了一个莫比乌斯环，说出来则是一个绕口令，余悦烦恼的是担心不能和程启一直在一起，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不在一起。但是如果现在不在一起会伤了程启的心，而如果将来分开了，会伤两人的心。预见到将来的想在一起成了两个人现在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未来决定了现在，与一个人在一起的评判标准不是现下的实际感受，而是未来的虚像。但从逻辑上，余悦并不是毫无道理，只是她太理性了，需要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冲破理性。

八

“也是与那时一样的感受，与你现在一样的感受。”余悦把头靠在程启的胸口上，聆听他的心声。

“这便够了。一直以来，你都太过悲观，而我曾经也是，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不同的是，与你在一起后，我越来越乐观，因为我试了很多次，几乎要绝望，我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发生了。”程启说。

“只是乐观也改变不了我们要分别这件事。”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在思考感性和理性的关系，也都曾孤立的只想保留过某一边，但都总是缺了什么，直到现在我觉得理性是为了感性而生的，但不是为了取代，而是为了服务。像是王后的骑士，去实现王后的意志。“程启顺着余悦的头发，”所以，尽管分别是事实没错，但这不意味着就要压抑我们的感情，而当是用感情激发理性发挥才能，想办法能创造在一起的条件，去实现这个愿望。“

”那要是万一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呢？“余悦仍然担心道。

”你相信吗？我就是从那样的世界过来的，在那里，我们潦草的错过。只是偶然我找到了穿越镜像世界的办法，不断尝试，再穿越，终于到了这个能与你相拥的世界。所以你该说的，可能是万一我们在一起呢？“

”嗯，万一我们在一起呢。“

”我会找到那样一个世界，每天早上起来都是那同一张酣睡的脸，看着岁月在这张脸上刻下时间的纹路，为你做复杂甜点早餐到简单的小米粥扮咸菜。用从《小时代》里学到的技巧和你争吵，然后再哄你开心，讲无聊的冷笑话，从你身上拓下美丽的情诗再转赠于你，准备节日的惊喜。牵着你的在林荫道穿过四季，看树上的蚂蚁搬运着即将化简成蝶的蛹。在世界各处留下我们的足迹，证明地球是圆的。最后在一个开满鲜花的海岸边，坐在一个白色的木制长椅，依靠着永远闭上眼。不对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眷恋。“

                                                                                                                                仅赠与无言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