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好的，那就先这样吧！”漫长的通话后，程诺终于挂掉电话，转过头来面对身旁探头倾耳努力想要听清楚电话内容的妻子。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嘛，今天都最后一天了，早该有消息了，你这发小儿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到底什么时候拿通知书？咱们找他拿还是他送过来？”

望着目光灼灼一脸期待的妻子，程诺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嘴里莫名地发苦。

“哎呀，快说呀你，真受不了你这磨磨唧唧的脾气，难怪大学时同学都叫你程磨磨！”妻子打趣道。

“那个，那个……黄严说，今年情况特殊，要进实验中学的人挤得都要打破脑袋了，黄严还说，光是市里领导压下来的关系就比往年多了不少……”程诺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说给妻子听的还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你干嘛呢？背书呐？黄严说黄严说……这不废话吗？不难咱找他干嘛呀？”妻子嗔怪，突然又有所警觉：“咦？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不可能不可能……不！不可能！”妻子猛烈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摇走所有不好的猜测。

“嗯，就是，就是你想的那样……黄严说，事情没办成……咱姑娘恐怕没法到实验中学上学了……”终于说出来了。

“什么？”妻子像被针扎了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没办成？怎么可能？他不是说他舅舅是实验中学的副校长，主管教学和招生的吗？他当初怎么说的？那还不就是咱舅舅一句话的事儿！是这么说的吧？啊？你说是不是？”

“那，那，他不是说今年情况特殊嘛……”

“今年情况特殊？这话你也信？这明显就是推脱啊！谁不知道进实验中学难？可哪一年不是这样？”

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在那儿摆着呢。妻子在地上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这下咱姑娘可怎么办呀？之前不是说好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么？咱们提前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一年的房租三万六也交了，家具都配好了，到现在了居然说不行……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孩子，她高高兴兴就等着去实验中学上学呢，跟好朋友们都约好了……咱们怎么跟孩子交代？程诺你快想想办法啊！”妻子都要急哭了。

突然，她停下来，“不行，我得再问问我朋友。去年李姐孩子上实验中学就是托我找她办的。她准定还有关系，我得再问问……”妻子说着，匆匆忙忙拿出手机拨出去。

程诺看着她无比迫切地向朋友提出请求，但很快，她的脸色变得凝重，然后一点点失落颓丧，却又似乎变得愤怒起来，最后反而露出一缕苦笑来。

妻子挂掉电话，神色奇怪：“我朋友说，实验中学限定人数的最后一个指标，十分钟前她刚刚给了别人……无论十分钟前，一天前，两天前……只要找她，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就是校长也没有办法了！之前我说找她，你非说找黄严是一步到位，现在呢？黄严他办不了早点告咱们也还有办法，为什么非得拖到现在？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妻子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流着眼泪，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别人都能办成，咱们怎么会办不成？明明关系找的比别人的硬，钱花得还比别人的多……”

“不对！”妻子突然转过头，含着泪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程诺，“只有一种可能，黄严在中间把咱们的钱花了，根本就没给到他舅舅手里！一分钱不花，人家凭什么给咱们办事？”

“那怎么可能？黄严他不是这种人！”他也斩钉截铁。

“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这种人？分管招生的副校长，十万块钱，进不了一个学生，你觉得说得通吗？除了黄严在中间贪了咱们的钱，还有什么可能？”

“黄严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不是贪钱的人，他以前帮朋友办事还自己贴钱呢，真的……”他努力解释。

“他不贪钱？他不贪钱那怎么上次你帮他忙他请你吃饭最后掏钱的却是你？他不贪钱他三年前买出租车问你借了钱怎么到现在提都不提一句？他不贪钱这次孩子上学他能前前后后以各种名义问你拿十万块钱？”

“那不是因为他做生意赔了暂时困难么？作为朋友哪能见死不救啊……”

“你当他是朋友，他当你是朋友吗？你之前三天两头给他点小钱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人谁没个难处！可这次孩子上学的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他现在经济困难，你防着点，最好是通过他跟他舅舅见个面，把钱给到人家手里，把事情敲定了。你是怎么说我的，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说我现在变得世俗不堪就知道钻钱眼里……现在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不管，既然事情办不成，你去找黄严，把咱们的血汗钱要回来！去！你去找他！去呀！”

妻子越说越生气，像拎什么物件似的一把把他拽起来，看都不看他，闷头闷脑地就使劲儿把他向门口推去。

程诺正被妻子伶牙俐齿的连番轰炸炸得晕头转向，冷不防被又拽又推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跟头。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你？去要钱？我怎么开得了口？这不是让黄严在中间为难吗？”程诺费力地抵挡着妻子推搡的双臂，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妻子看着他，仿佛眼前是站着的是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怪物。

“你说黄严花了咱们的钱，有证据吗？万一冤枉了好人呢？再说了，黄严说了，还有一线希望呢，实在不行，等开了学，咱们再花点钱，让孩子去实验中学借读也可以的……”

“程诺你是不是有病啊！”程诺的话还没说完，目呲尽裂的妻子就扑了上来，“黄严这个骗子，又给你开空头支票，还觍着脸继续要钱，你居然还信他！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呢！你走，你走！要不回钱干脆你也别回来了！”

程诺不敢使力，只得且战且退，结果被妻子“嚯”的一把推出了门。

他努力站稳脚跟，张着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咣”的一声，冰冷的门狠狠地摔过来，将他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门内，传来妻子压抑失望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