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老三
这些年在外面呆的够久了,所以很多事情来不及或者懒得去分辨了,也就当它是真的或者假的,当然这样的真和假也都变得不再重要了,而狗头老三,我始终无法把他当成一个乐子,我总想把他当成一件真事去怀恋,当然也许真是如此。
我在一家卖早餐的店家那里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讲述的人恰巧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他点了一碗和我一样的面,我们随意扯了几句,他便迫不及待地向我讲述狗头老三。
狗头老三原名是什么我早已忘了,只因他的门前挂了一个狗头,又是排行老三,所以全村人都叫他狗头老三。
狗头老三是个鳏夫,说他排行老三,其实他已经死了两个哥哥了,还听说他原本是有个女儿,还嫁到了大城市里,只是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狗头老三家真的有个狗头,我曾经和堂哥偷偷翻墙进去看过,那是一个蜡黄恐怖的狗头,和人的脑袋一般大,可以想象生前一定是只大狗,狗头被挂在门口的墙上,只要是进出屋子的人都必须遇见这么一个大狗头。
我从记事起就很害怕狗头老三,那个老人的脸总是又黑又皱,更像一张树皮。而那次看到大狗头后,我的噩梦里就总少不了狗头的出现。又因为大人都不愿意告诉我,所以我实在不懂他为何要挂起一个狗头来吓人,狗头老三于是成了我儿时一切恐惧的来源。
一天早晨我被喧闹的声音惊醒,而喧闹的源头竟是狗头老三家,我连忙把头探出窗口望去,却见一个个身着白衣的大人不停地进出——狗头老三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吃惊,他的桌上永远都不会出现肉,似乎十多年都只是那几件旧衣服,而他瘦瘦的身躯驼了背甚至还不及我一个少年的身量,他的死完全符合生理规律,所以我对自己的态度感到吃惊,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是狗头老三?
我想四周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到他所谓的女儿,村里人包办了他的葬礼。他的身体被摆在一张床板上,遗照上的他已经很老了,皱纹布满了整张脸,似乎全村的风沙全部吹在了他的脸上。当看到他正躺着,我又无比疑惑大家是怎么把把狗头老三的驼背扳回来的。
狗头呢?我忽然意识到那个挂在墙上的狗头被人取了下来,只是现在它究竟到哪去了。
“狗头老三都走了,要是以前不杀那只大狗就好了。哎……”饭桌上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我第一次完整的听到了关于狗头老三和他那只大狗的故事。
原来当时全村养狗的只有老三一人,而他的那条草狗竟被他养到到了近乎他自己的大小。大狗从不伤人,只在夜里偶尔叫唤几声,而不管大人小孩,对于逗大狗玩却都乐此不疲。
可是一天村里王寡妇的鸡窝破了一个大洞,少了几只鸡,而地上则落了不少鸡毛和血迹。王寡妇用石头把洞补上,没想到几天之后又少了两只鸡,而那些补洞的石头都被推倒在一边。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可能是老三家的大狗干的,接着又有人说曾经看见大狗在鸡窝附近徘徊,毕竟那么大的洞也只有老三家的大狗才弄的出来。村子内部的消息其实还是很灵通的,不久就有不少人都认可了老三家大狗偷鸡的说法。
消息一定传到了老三的耳朵里,而老三却什么都没说,依旧每天领着大狗去田地里干活。
这天老三去了街上买种子,大狗就在村子里转悠,正巧走到了王寡妇的鸡窝旁,大狗与王寡妇对视了几眼,于是大狗就坐实了偷鸡贼的位置。
老三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一群人拖着大狗等在他屋子前,老三立刻懂了,他把大狗栓在院子里的树下。几个男人围着大狗,一人往大狗后腿上打下一棍,大狗马上窜了起来,挣脱了绳子,瘸着腿和那几人在院子里打转,疯了似地狂吠。
瘸了的大狗依然灵巧地躲着所有人,当村里人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老三提着柴刀出来了,他让那几人停下,自己朝大狗走去,大狗一见到老三,立刻停了下来,静静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老三蹲下身子,用手抚摸大狗的脑袋,大狗的双眼闪着泪光,看着老三高高举起的柴刀,发出轻柔的“呜呜”声。
周围的村民全部停了下来,只看着老三与大狗沉闷的交流,不知该如何抉择。正当王寡妇走上前去准备解救大狗的一瞬,老三的柴刀已然落下,紧接着又是两下,大狗的头滚落在地上,鲜红的狗血把老三的全身染红了,老三一手提起大狗的脑袋,“你们把狗肉分了吧,别浪费了”,然后走进了屋里。
真正的偷鸡贼在邻村被抓了个现行,只是那时大狗已经到村里人的肚子里了。几天后老三把狗头挂到了墙上,再后来大家就在老三的名字前加上了狗头两字。
知道了狗头老三的由来,我不禁对狗头和老三都升起了一股敬意,那个曾经挂在墙上恐怖的狗头也在我的心中无比沉重。
原来狗头老三竟是这样一种荣誉。
夜里,外面的风加重了声音,这一阵风吹起来老三身上的白布,于是我又看到了白布底下摆着那个大狗头,原来它竟和狗头老三摆在一起!这下好了,床上躺着的就是名符其实的狗头老三了。
等我听完这个故事,我才再次拿起筷子继续吃第一口面,周围的人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大概听了不止一遍了,刚才三两个凑热闹的人也在故事结束前就匆匆离开。
“这是一个好故事,不是吗。”小伙子对我说道。
“的确很不错,也许你会是个作家?”
“当然不会完全是,这只是我的愿望罢了,但也许我算的上一个一流的故事家了。”小伙子在桌上放下零钱离开,在我离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