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杂秋雨,夜凉添几许”又是一年秋雨蒙蒙,细雨夹杂着桂花的清香,让校园的雨中又多了丝丝缕缕的甜润。看着一直不停的雨,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的秋雨时节。
那一天,雨瓢泼似的从天而降,破旧的教室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成了水帘洞,一串串水珠不停的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美丽的水花。孩子们来到学校看着这场景,先是惊叹,不久便欢快地扫起水来,有的用铲子,有的有扫把,有的用桶......所有的凝聚力都在被突然袭击的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一帮可爱的孩子中,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小祥,别的孩子都穿上了夹袄,唯有他穿着一件褪色的短袖在秋风瑟瑟中飘悠着,一双黝黑的冒着鸡皮疙瘩的小手臂拿着扫把认真的扫着地面上的水。他单薄的身影,在众多的棉袄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为这个深秋又添了几分凉意。看着这一幕,我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手机,想给小祥爸爸打个电话,但马上又想到,小祥爸爸根本没有手机,开学的时候他还说手机不小心掉水里坏了,一直没有钱买。至今小祥的联系方式上就只有一个邻居伯伯的,那位邻居伯伯在一个月前外出打工了。我只好把准备晨跑穿的衣服送给了他,穿着还刚刚好,冻得发紫的小脸蛋又慢慢红润起来了!
上课了,尽管天气如此恶劣,但是孩子们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孩子们的精神并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唯有小祥,耷拉着眼皮,始终低着头,脸色苍白,尽管眼睛在骨碌碌直转,但满眼暗淡的目光。我停了下来,不用猜,这又是因为没有吃早餐。我赶紧回寝室拿了牛奶和面包给他吃,这气色才好了一些。
农村的孩子,由于上学路途遥远,起床后并没有太多时间自己做早餐,而家里的监护人基本上都是爷爷奶奶,他们也要忙着下地去干农活,很多时候就只给孩子一点零花钱,让孩子们自己到校门口买点小零食。而文祥,从上学到现在有零花钱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家里有兄弟姐妹四人,他在家排老三,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妈妈在他读二年级的时候就出走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看到了他们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那天,一位中年男子一走进办公室就对林老师说:“老师,您能不能给小祥妈妈打一个电话,我打了好几个她都没有接,孩子的学费家里拿不出来了,想看看......”林老师知道他们家情况,就打了一个,但小祥妈妈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小祥爸爸只好说:“这个学费不够啊,哎......这点钱还是我卖玉米得来的,学校能不能赊账,要是不行的话,就只有回家去把刚买来养的嫩猪娃卖了......”说道这,他突然哽咽了,也就在这时我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看他。一位40多岁的男子,有点破旧的衣服上沾着一些泥,好像是刚从地里回来。带着厚厚的眼镜,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高度近视。他那渴求的目光一直不停的盯着林老师,胡子也好像很久没有剃了,很黑。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像要说点什么,但愣了很久,都没有说出来。那个学期,学校帮他解决了孩子的学费。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小祥的爸爸就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有一次我去家访,小祥正准备做饭,我也跟到了厨房。厨房的板壁是直接用木板夹起来的,那是一个下午,一缕斜斜的太阳从木块的夹缝里射进来,射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让我清晰的看到灶台上的电饭煲,除了小祥抱走的内胆,我都看不清外壳是什么颜色了。那一刻,我突然感觉那天的太阳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刺眼,刺得我要掉出泪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家,能送孩子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更多的钱给孩子们零花呢?
为了让孩子们吃了早餐上学,我开设了不少的营养健康的主题班会,也动员了班级所有的力量相互监督,偶尔自己也会亲自煮鸡蛋买牛奶给那几个来不及吃早餐的孩子。对小祥的偏爱就更多一些,以前我一问他怎么会没有吃早餐,他就会说不饿,不想吃。但我想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把他单独叫了出来,有了如下的对话:
我:“小祥,你有多久没有吃早餐啦?”
小祥:“嗯......很久了。”说完还不忘掰弄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你以前吃过早餐上学么?”
“吃过!”
“那为什么那时候会吃早餐,而现在不吃了呢?”
他低着头,继续掰弄自己黑黑的手指头“那时候,我爸爸有电话,可以看时间......”
短短的谈话就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原因,这下明白了,就是自己不知道时间,邻居都不在家,没有办法知道现在是几点。所以每天早上从床上起来就背着书包往学校跑。至于小祥爸爸,一大早就会出门放牛,得把牛赶到很远的月亮岩下面才有草吃,那两头牛就是他们一家五口的全部经济来源,他也怠慢不得。我拍了拍小祥那小小的肩膀,示意他回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班会课结束。我请出了小辉辉,大家都觉得很好奇,这个环节在以前的班会中都是没有的。小辉辉站上讲台,羞涩而大声的说:“下面我们将进行一次颁奖活动,让我们掌声有请小——祥上台领取奖品!”在大家的掌声中小祥战战兢兢又略带喜悦的出现在了大屏幕下。大屏幕上出现了我准备的一段话:
小小闹钟意义深,
监督小祥要早起,
每天坚持吃早餐,
身体健康学习棒!
接着小辉辉拿出闹钟递到小祥手上说:“从今天起,就可以看时间了,我们都希望你每天吃好早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祥害羞的接过闹钟,在掌声中,两个男孩紧紧的握着双手。这不仅仅是一只闹钟,这小小的闹钟承接着我和班上每一个孩子对小祥的爱。
今天,我又看着小祥准时在8:10到了学校,那敏捷有力的步伐,带着点点水珠,显得那么有活力。课堂上看到的再也不是那个埋着头的小祥,他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专注,仔细地听,认真地记,偶尔还会看到他举起小手主动回答问题。同学们拿竹竿到学校练操时,小祥还主动承担起给同学们锯竹竿的重任。同学们都说他力气大,腿脚快。
反思:
我在文章中写了一件极其微小的故事,但却用大量的文字写了故事的背景,因为这背景背后的事实只是农村孩子中的冰山一角,像文祥这样妈妈出走的孩子班上就有好几个,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情况。季羡林老先生曾说:“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是灵魂不全的人”,《奇葩说》中的马东也说:“心里很苦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也许我没有办法感受到他们的灵魂不全与心里的苦,但我知道他们内心是缺爱的。对于这些心里缺爱的孩子来说,只要一点爱也就填满了。文章虽只写了送闹钟一件小事,但背后我的付出与鼓励也不少,很多我做过的事情也许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但偶尔我会从小祥的周记中读出他心中的感恩与铭记,比如他会说老师送的新书很好看,老师煮的鸡蛋很暖和,穿着老师买的衣服去赶集......如今更自信的小祥让我们看到了爱所创造的奇迹。闹钟是在班级中公开送的,是以小辉辉的手送出去的,这里面不仅承载着老师的付出,更有同学之间的关爱。就在那一刻,小祥感受到了,这种被爱的体验支持着他由内而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