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有人许你一件“粉色嫁衣”

清晨6点江城开始笼罩在一片粉红色的薄雾里,林方圆从小生活在这个城市,长大后她给自己选了江城第一个迎接粉色日光的店铺,然后安然自得的住了下来,做了一个隐居世间的裁缝。恬淡生活里也总会忙忙碌碌,每个季节的结束,林方圆就会在橱窗上挂起一件崭新的嫁衣,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款式,将江城所有的美都容在一件嫁衣的生命里。

罗西晨跑回来总会经过方圆的店面,这么早谁会想到街道上亮起的第一展灯不是早点摊,而是一件简单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半开的粉红色窗帘偶尔会亮着一点灯光,方圆总是会在缝纫机和模特组成的小空间里忙碌。而罗西是这个城市方圆最早的窗外顾客,在固定的地方斜倚在护城河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安静的看方圆赶制一件尚未完工的嫁衣。

调到这个城市工作之后的第三个月,罗西发现了方圆的秘密,每个周末方圆一般都把门口的牌子翻过来,告诉路人“今日不营业”,然后拿出一件粉色嫁衣修修改改,方圆似乎对这件嫁衣太在意,但又总是不满意。罗西想这件衣服一定是她为自己定制的吧。

第六个月的星期天,罗西刚从外地出差回来,路过方圆的店铺准备停下来看看这个时间方圆是不是依旧在摆弄那件粉色嫁衣。不过恰巧一男一女走入店内,罗西看到方圆诧异的目光,紧攥着婚纱的手抖了抖,然后消失在窗帘的后面。

来人正是方圆分手一年的男朋友,那个曾经在大片粉色桃花林里,抱着方圆说,“我们的婚礼一定定制一款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粉色嫁衣,就像这漫天的桃花雨”。没等方圆找到做粉色嫁衣的人,齐大伟带来了外语系的大胸妹子,跟方圆说“她爸妈说让我们一起出国。”方圆摊开手说,“你们走吧,我爸没能力送你出国。”

后来方圆毕业后改行做了服装设计,就算这辈子没有人许诺她一个某年某月的婚期,但是她可以送自己一件纪念青春的“粉色嫁衣”,不过不得不相信缘分是很难理解的东西,齐大伟放着那些大牌的婚纱店不逛,偏偏走进这件简单的工作室里。方圆看着半张脸扎进齐大伟怀里的娇小女人,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我们正在选婚纱,刚好经过这里,小淼说一眼就看中了你手上的粉色嫁衣。”方圆转身看了看,然后略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第一这件衣服不卖,第二她不合适。”女人的胸部瞬间挺了起来,挑着眉毛,对着方圆轻嗤,“怎么你这衣服只有皇亲国戚才穿的起?”方圆仔细斟酌自己的言语,“抱歉女士这件衣服的胸围是37B”,眼前的女人听完方圆诚恳的解释,挺了挺身子拽着齐大伟的胳膊,“可以改改嘛”。        方圆,“您可能没听懂我的解释,这衣服不卖。”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挂出来的衣服难道不是为了卖的,你以为我们会缺这点钱?”说完用眼睛盯着一边低着头的齐大伟,“你说句话啊赶紧,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件衣服,我可不想让咱们的婚礼不完美。”齐大伟用手轻抚女友的脸颊以示安慰,转身冲着方圆,“你说个价,我绝对不还一分。”方圆,“我要你的一辈子来换。”女的听到方圆的话,一个手指头戳到了方圆的脑门前面,“方圆,来买你的衣服是给你脸,像我这样的家世,婚纱都是去国外定做的,你以为你是谁,没名没姓的穷裁缝。”方圆冷冷的看着眼前发飙的女人,抬眼冲着齐大伟冷冷的说,“你们大概不是来买衣服,是来找茬吧,齐大伟我躲你躲那么远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这次还带了个妖精。”

正在对面女人准备对方圆发动全面攻击的时候,门铃叮咚一声,罗西第一次走进方圆的工作室,场景如想象,温馨美丽,不过眼前的气氛异常诡异,罗西,“方圆,我要的那套粉色婚纱做好了吗?”方圆愣愣的站在原地,罗西冲着方圆挤挤眼睛,“我可是花了300万定做的,你别告诉我没弄完呢。”接着罗西不容分说的走到窗户边的模特跟前,背对着方圆自言自语,“这次比上次改进了不少,珠片的位置上提,腰线的感觉也出来了,下摆不拖沓,还能很好的遮住腹部的赘肉,很完美。这样吧一周以后我过来取货,剩下的款项会一次性打给你。”方圆如坠梦中的点点头。齐大伟尴尬的看着方圆,“这件衣服既然已经有人定了,那我们去其他家看看。”说完拖着张牙舞爪的女友走出了方圆的工作室。

方圆走到罗西面前,“我上周的确在衣服上做了很多细节的改动,每一个细节都跟你说的如出一辙,这有点太不可思议?”罗西指了指窗外远山的夕阳刚好落在护城河里,在水波的流动中晃着,“我每天早晨六点都会路过这里,跑步回来在这里停下休息,刚好看见你在橱窗里面忙碌,不是偷窥,我只是比其他人看的更仔细。”“我看你一针一线的完善这件衣服,在模特前面比比划划,偶尔还扮成新郎在模特旁边感受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很简单就被带进了那股专注的感觉里。等你收工我也恰好到了回家吃早饭的时间。”

方圆,“很可惜,这是一件永远无法完成的嫁衣,当爱走了我就永远无法找到自己对婚姻的希冀,做好的衣服没有灵魂,再漂亮也是个空壳。”,罗西递给方圆一张名片,“下周一带着你的粉色嫁衣来索菲亚六楼,我会让你看到惊喜。”

回去之后方圆拿着手上的名片仔仔细细的研究了几遍,还特意查了公司地址和电话才确定,罗西是索菲亚的董事长。周六晚上,方圆早早的将店门关掉,用衣服罩轻轻的将那件粉色嫁衣放在里面,一路提着走进了索菲亚的六楼最大的宴会厅,粉色的水晶灯,粉色的帷幔,粉色的玫瑰路花,粉色的香槟塔,方圆犹如站在梦中的粉色宫殿中,罗西带着一个女孩走到方圆跟前,“换上你的婚纱,感受一下她的灵魂”。然后递给方圆一盒粉色钻石首饰。穿着粉色婚纱的方圆走进宴会厅,身后的钢琴曲《雾之恋》响起的时候,方圆却朝着宴会厅的大门退去,当一场生命深处的浪漫临近,所有东西都一样一样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却因为太过不真实的场景而选择逃离,珠宝、婚纱、水晶鞋,灰姑娘早就被恶毒的后妈掐死在方圆童年的故事里。

方圆打电话给罗西,“罗西,上周六之前我们并没有交集,我身上的珠宝和鞋子,我会按照地址寄还给你,我的人生向来安静,实在无法承受这太过轰动的浪漫之举,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罗西拿着手机站在方圆的身后,“方圆,我们并非第一次相识,一年前你在医院里照顾过我弟弟,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他舍不得这个世界,如果还有机会他更想留住你。”那是方圆第一次去临终关怀中心,一个跟他同龄的二十岁男孩,即使熬过了生命中的各种痛苦,依旧眉眼干净,透着吸引人的温和和帅气。方圆照顾了他两个月,那时候的方圆刚好无所事事,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跟眼前的男孩短暂的相处上,这样特殊的时空和特殊的关系,反而让方圆跟罗东彼此之间敞开分享心灵的一切,这个时候方圆说的最多的就是她曾经那段爱情留下的粉色回忆,当然还有她那件念念不忘的粉色嫁衣。

两个月之后的一个周三,方圆没有见到罗东的最后一面,只是有家人带来消息,说罗东留下话,“谢谢方圆,让他在生命最后的时间,能过的如此浪漫而美丽。”一周后方圆收到罗东曾经寄出去的一张信笺,上面有一段简短的话语,“我会努力去天堂做一名天使,祈祷上帝给未来的你最美丽的粉色记忆。到时候记得带上你的粉色嫁衣。”

罗西,“不过我发现除了帮罗东完成他的愿望,我在每天的注视里,爱上了你,爱上那个专注的你,爱上那个执着的你,我开始心疼那个孤独的你,心疼那个抱着粉色世界寻找幸福的你。我大概只是想把你想到的一切都变出来送给你,却反而弄巧成拙。”

方圆念叨了一句,“天使真的来过,可是我怎么没有认出”,然后蹲下来掩面哭泣,“罗东,真好,谢谢你。就连我自己都快把这个烂俗无比的梦丢在来过的世界里,可是你却记得帮我捡起。”

罗西脱下外套俯下身套在方圆身上,“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方圆起身擦掉眼泪把手放进罗西的掌心,“我跟你回去,不然小天使会伤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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