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许你来世相濡以沫……
2.
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齐撑着身子坐起来打量四周——干燥简陋的小屋子,几个木板拼在一起的大通铺,还有木桌上干巴巴的一碟小咸菜。
帅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破旧?大帅没钱了吗?他们的居住条件怎么变得如此艰苦?他一个副官都沦落到住大通铺吃干咸菜,那底下的兄弟们岂不是白水都喝不上?!
齐有些不高兴,整整衣领,检查配枪,准备去大帅的书房给自己和兄弟们讨个说法。
嗯?
感觉到所触手感与以往大不相同,齐诧异地低头看——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短打小衫,一双磨破的千层底布鞋,一块棉布手绢。哪里有军装,更别提哪里有配枪!怎么回事?齐翻身下床,谨慎地躲在门后观察屋内屋外情况,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当下的局势。
3.
“嘭——”
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动了芒城大饭店一楼大堂正在听戏的众人。
芒国十年,三月四日,晚八点,芒城大饭店101房间的住客贺商人被击杀于房间内。太阳穴两侧有圆形贯穿伤,初步推测是被子弹爆头而亡。
正值战火连天时局动荡的多事之秋,立于死状凄惨可怖的尸体面前,大家都感到阵阵寒意涌上心头。
4.
“周翻译,劳烦你出去通知贾国士兵,让他们顺着子弹轨道有可能的方向,彻查饭店对面建筑的可疑人员。”侦探勋拍拍周的肩膀,一脸凝重:“我先了解一下这几个嫌疑人的情况,等你回来。”
周步履匆匆走至饭店门口,突然脚步停顿,扭头看向为他开门的门僮:“你是?”
齐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莫名其妙一睁眼就来到这个劳什子芒城饭店,碰到一群不认识的人,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OK,惹不起总躲得起吧?齐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准备先利用这个饭店门僮的身份熟悉当下环境,然后再找机会去帅府与大帅相认……
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安安静静卑卑微微的小门僮都不让他当呢?!
齐鼓起勇气抬头看向问他话的人,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却在看到对方容貌后尽数被丢到了爪哇国。“周司机?你怎么也来了?”
周的眉头跳了跳,语气中带着些无奈:“这位小哥,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大帅招你入府的时候还是我帮你去门房领的被褥……”
周比出一个暂停的手势,看了眼怀表,有些着急:“我现在有要事去做,你先跟着我,我们回头再说好不好?”
齐点头,想问周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看着那人紧锁的眉头与冷毅的侧脸,他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面前这个与帅府周司机容貌一般无二的人,让他有些陌生。
5.
“现在是芒国十年三月四日,晚上八点左右,我与周翻译因为互相可以为对方做不在场证明所以暂时担任侦探,那么——各位请依次发言吧。”
勋打量两侧的众人,默默把他们的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
6.
齐难以置信地抓住周的胳膊,投以一个不解的眼神。
周点点头,压低声音耐心地给他解释:“没错,此时此刻是芒国十年三月初四。”
芒国十年.....
可是齐清清楚楚记得,他于民国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924年,跟随凯大帅在芒城走马上任,今天应该是驻扎芒城的第三天,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芒国十年?
还有这炮火连天的环境,人人居安思危的压迫感,以及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周.....齐副官的心中逐渐升起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难道他,意外穿越来到了未来?
7.
齐自认为算是个随和的人,幼时艰辛的生活经历让他总是能快速适应自己所处的环境与局面。既然来到芒国十年三月初四已经是不可逃避的现实,那么不如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当下的情况吧。
齐站在最后面,一边帮着大家端茶倒水整理资料,一边留意大家的发言,试图从中获取更多关于现在这个时代的讯息。
“又会有多大差别呢?”齐乐呵呵地想,无非就是这个大帅倒台了那个督军得势了,都是军阀混战,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惶恐也慢慢开始习惯,其实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谁领导谁当家又能有多大差别.....
“一年前贾国入侵之后,在芒城奸杀掳掠。”
“有一天,我们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就是准备唱最后一台戏唱完就各自回家避难......没有想到,戏没有唱完,贾国的士兵就冲进来了...”
“就是...一个,一个的杀。”
“就直接拿刀捅,然后拿枪杀。”
可是生活在民国十三年的齐副官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亡国,什么叫做侵略,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8.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何二月幼时学习昆曲,仰着脸天真地问师父什么叫做“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怡有样学样,咿咿呀呀地也问父亲什么叫做“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撒班主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最后一抹余晖,想了很久,才慈爱地把两个小娃娃抱上膝头:
“二月,怡儿,你们要牢牢记住一句话——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我们虽然做着被世人瞧不起的戏子,但我们也一定不能忘记去热爱保护我们的国家!就算身份卑微,只要能为我们的国家做出一份贡献,就是值得被人尊重的。”
何二月把师父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三十年。
乱世中他只求一方戏台,他说:“唱好戏是我的本分。”
可是人啊,又怎么可能看着至亲至爱死于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看着国破家亡四周生灵涂炭?又怎么可能看着千千万万与他一样的同胞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
何二月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怡夫人弯起的眼睛像是一轮明月,永远忘不了治好嗓子后的何旦王兴奋地在台上翻跟头,永远忘不了嘴硬心软的王酒王跳着脚跟何旦王拌嘴,永远忘不了满头白发的撒班主看满屋子孙儿女其乐融融露出的欣慰笑意,永远忘不了唱青衣的蝶芸甩出的水袖,永远忘不了小学徒栓子像是鬼哭狼嚎的吊嗓子,永远忘不了......
永远忘不了那满目疮痍,忘不了他们一个一个在他面前倒地不起,忘不了怡夫人不堪受辱触柱而死的三尺鲜血,忘不了王酒王和何旦王身上被戳出来的窟窿,忘不了撒班主被砍断的手臂,忘不了那些贾国士兵们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的丑恶嘴脸。
世人皆骂他无情无义,骂他卖国求荣。
何二月没有辩解过一句,他只是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告诉自己“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他虽是戏子,却和每一个芒国人一样长了一身铮铮傲骨,他把打落的鲜血并着牙齿一起吞入,只为了有朝一日在黑暗中用所有力量迸发出一道夺目的火光。
当初苟活,是为了给至亲至爱报仇,是为了不辱没那一方戏台,可是一次次的传递情报,一次次的掩护行动,何二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为的不再是小家,而是大国。
贺商人的身份和诡计昭然若揭,花匠同志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何二月打开箱子认认真真重新叠了一遍大家带血的戏服,然后毅然决然的做出决定——
“只要为你活过,我就不是粉末”
国破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愿以吾鲜血浇吾地,换山河如故。
9.
“你还好吗?”周递给齐一个关心的眼神。
“还好,只是我从未想过后来的芒国会变成这般模样,难道芒城大帅没有带兵御敌吗?怎会让贾国人这样践踏百姓?”
周的眼神有些缥缈,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凯大帅啊....我虽未曾亲眼目睹,但在郝国也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贾国士兵大举来犯,凯大帅和唐少帅带领几万将士浴血奋战,至死不退,直到最后一刻拉响手榴弹与贾国的军官同归于尽。凯...有勇却无谋,身边没有能帮他出谋划策之人,导致对抗时连连中埋伏,最终遗憾战死。”
齐沉吟,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当时的大帅换个人,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周回头看向齐的眼睛,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一个军人的赤诚热忱,看到一个少年的热血憧憬。周的心一痛,他哀伤道:“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蓉十三姨面对大家搜出来的证据坦然承认,其实从喜欢上撒的那一刻起,她就从未想过要对这份爱有所隐瞒。
蓉不在意贾国与芒国水火不容的对抗局势,不在意事情败露后家乡人会对她无尽的指责,不在意周遭人们对这份爱的恶意解读,不在意她有可能会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可是蓉在意撒的态度,她在意他。
“如果,如果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蓉不敢看撒的眼睛,从来谈笑风生来往不拒的芒城最受尊重的女人此刻紧张到声音有些发哑:“我们会可以手牵着手走在....走在有阳光的大道上吗?”
撒平静的,甚至有些过于冷淡地摇头:“可是历史没有如果。”
10.
“不求功名,但求温饱,明哲保身,生存之道。”
父亲将家训讲与撒听时,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恳求:“爹不求你建功立业名垂千史,做父母的只愿吾儿平安一生,无病无灾寿终而寝....难道你真的忍心看我与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撒跪在祠堂一言不发,任由愤怒的老父亲对他棍棒交加,也不曾弯一下脊梁。
母亲哭喊着扑上来挡在撒的身后,心肝肉地叫了半天,反复喊着当初不该送撒去上洋学堂。
父亲终于疲倦,他背对着撒,站在祠堂檐下,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半晌,叹气:“罢了,我今天给你两个选择——你继续在学校念书,毕业后回家继承咱们家的家业,娶妻生子;但若你执意要从军,我与你娘就同你三击掌断绝血缘关系,任你或生或死,再也和撒家没有半点关系!”
撒重重叩首:“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爹,娘,孩儿不孝,叩谢爹娘的养育之恩,您二老不用等我了,大丈夫舍身取义上沙场,须马革裹尸才肯还。”
彼时少年人一腔热血,以为投笔从戎就可以实现心中抱负,以为一腔孤勇便能安定天下。
只是所遇非明君,明君不可得。
甄大帅对撒的忌惮和打压消磨掉了他当初离家时的热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陪在酒醉金迷的甄身边,撒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最终在甄大帅想要暗杀他时,撒彻底心灰意冷,他不再过问军中事务,不再梦想着驰骋沙场。
如果说甄大帅死于一场精心布置的刺杀,那么曾经意气风发的撒参谋则早早死于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春。撒开始频繁地出入酒场赌场,日日醉生梦死,如果不是贾国发动针对芒国的大规模侵略,他也许真的要忘了自己也曾是热忱少年。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撒重新穿着军装站在镜子前,忍不住眼眶发红,欢迎回来,撒参谋。
仗打得很是吃力,不熟悉兵法谋略的凯大帅和芒城军队节节败退,芒城被四面包围,像是茫茫大海中一粒孤舟,绝望与死亡的气息缠绕着每一个人。
已经弹尽粮绝,凯大帅用破布缠住受伤的手臂,在战壕里给所剩不多的士兵们一一发放最后的武器,一天前他的独子唐少帅带着一颗手榴弹冲进贾国的坦克阵里没有回来,明明刚到四十岁的凯一夜白头。
“兄弟们,我们没有粮食了,马上也要没有子弹了,但是我们不能向后撤退一步!为什么?因为在我们身后的是四万万信任我们的芒国百姓,是我们世世代代出生长大的土地!今天咱们就和他们拼了,老子打死一个够本,夯死一对还算赚了!哈哈哈哈哈哈...”凯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战壕里,显得恣意潇洒又悲苦凄凉。被打中小腿失血过多昏迷前,撒看见凯死死抱着贾国军官拉响了他的最后一颗手榴弹,而凯的笑声似乎还经久不衰地回荡在撒的耳边。
贾国攻入了芒国,可是也付出了比他们预想中更大的代价。
芒城军民的顽抗让贾国大帅暴怒,进城当日便纵容士兵们肆意奸杀掠夺,像是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满足他们变态的求胜欲望,芒城一夜之间沦为人间炼狱。
当直面迎敌已经没办法守住家门时,便是需要千千万万志士打入敌人内部去为胜利做牺牲的时候了。这些人也许会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至死不能辩解,也许会提前暴露身份遭遇酷刑折磨,也许再也没有能堂堂正正站在战场上的机会。
撒愿意为了他的国家去做这样的人——只要国家需要,撒愿意为它变成任何模样。
可还是会看着意气风发的热血青年感到羡慕啊,曾几何时他也像他们这般守着安安稳稳的书桌,学着干干净净的道义。看到新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时,蓉担心他会难过,可是撒怎么会难过呢?撒有的只是欣慰只是开心,他们双手沾满鲜血在阴诡地狱里搅动风雨,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些赤子之心?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正是因为还有层出不穷的热血青年们,这个风雨中飘摇的国家才一直还有希望。
吾愿吾亲爱之青年,生于青春,死于青春,生于少年,死于少年也......进前而勿顾后,背黑暗而向光明,为世界进文明,为人类造幸福,以青春之我,创造青春之家庭,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
11.
芒城大饭店外面时不时传来炮声枪声尖叫声,芒城大饭店里面七个人围坐桌前沉默不语。
“啪——”一声脆响,刚修复好不久的电路再一次被炮的轰鸣声震短路。
“别慌别慌,我屋里有准备的蜡烛,我们去那边说吧。”蓉安慰着大家,率先起身摸着黑往她自己屋里走去,撒紧走两步护在她前面,尴尬地开口解释:“现在饭店里面也不安全,我怕有埋伏的士兵。”蓉甜蜜地笑着,趁着光线暗大家看不清,偷偷地揪住了撒的衣角:“走吧~”
撒与蓉走在队伍最前面,勋侦探和何二月走在队伍中间,周便自觉地拉着齐走到队伍末尾帮大家注意身后的情况。
齐问周:“你认识我吗?”
“.....如果我没记错,刚才在大门口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吧?”周语气平静:“不过现在算认识了。”
“那你有弟弟吗?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
周摇头,又想起黑暗中齐看不到,回答:“没有。”
“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和我讲芒城凯大帅时,说他身边没有能帮他出谋划策之人,是什么意思?”
“撒参谋虽然足智多谋,但毕竟是上一位大帅的亲信,凯自然不能十分信任他。”
齐停住脚步看着黑暗中的周:“你知道我问的是谁。”
“......”
“在抗战前,我...齐副官就已经死了是吗?”
周没有回答,队伍最前方传来一声微弱的摩擦声,黑洞洞的屋子有了一丝昏黄的光亮。看着那抹摇摇晃晃的烛光,撒突然一个激灵:“何!何的信!刚才搜证的时候咱们不是在他那儿找到一封信嘛,那个需要用火烤,快拿过来!”
蓉迷茫地问:“信?什么信?”
“是我从贺商人那里偷来的,写着花匠名单的信。”
几人围着蜡烛头挨头聚在一起,凝神屏息地看着那张薄薄的纸。
“出来了出来了,有字!”
“两年前,芒国被贾国入侵......”
12.
两年前,芒国被贾国入侵,爱国青年们以花匠精神为信仰,创建了芒种,他们秉承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信念,为抗贾救国努力。花匠不是一个人,而是代表千千万万救国救民人士的精神。愿如萤火,不惧黑暗,用星星点亮的光照亮大地;愿如草种,不惧生死。用千千万万的热血救国济民。
13.
信读完了,紧跟着那段文字之后出现的是花匠们的名字:
撒参谋,何二月,晨一刀......
烛火莹莹,没有人说一句话,有限的光亮让所有人不得不挤在一起,而这封信内容的破译似乎又让他们的心也终于挨在了一起。
片刻后何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率先出声:“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彼此的身份了对不对,那除去蓉十三姨,我们剩下的人都是想要把特效消炎药带出芒城大饭店的对吗?”
蓉急忙举手:“虽然我是贾国人,但是我愿意帮你们。”
撒沉重地摇头:“不你帮不了。现在我们被困在这个饭店里,贾国的探子贺商人就死在101房间,我觉得我们已经被盯住了。包括蓉,因为你和我之间的事儿贾国军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现在也未必会信任你。”
撒的一番话虽然残忍但却真实,众人面面相觑,难道无数同志们付诸鲜血换来的特效消炎药真的就送不到前线士兵们的手中了吗?!
“我去吧。”周突然出声:“我是目前唯一一个进入饭店又出去过的人,我可以假借要去询问贾国士兵有没有找到凶手的理由,把东西带出去。你们外边有接应的人吗?”
晨点头:“说好要把箱子放在饭店门口停着的第三辆黄包车里,会有我们的同志帮忙带走。”
周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故作轻松:“好,交给我吧。”
“如果他们连你也怀疑了呢?”勋严肃地问。
“我体育不错跑得足够快,怎么都能拼着把箱子送到黄包车里,放心~”
何面露不忍:“可是你不是芒国人你没有必要的......”没有必要为了我们去赴一个注定的死局。
“我虽不是芒国人,却也曾经在芒国生活过有过知己好友,有过美好的记忆......不论哪个国家,作为华夏人,我都不会对侵略行为坐视不管。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那便是——”周年轻英俊的脸庞在烛火的照耀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一生无悔入华夏,来生愿在种花家。”
在场的每一个花匠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目视着少年抱起箱子毅然决然地向门口走去。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周听到身后所有人的歌声脚步一顿,脸上扯起一个浅浅的温暖笑容,继续不回头地向前走去。
14.
在送药前,周与齐单独说了几句话。
“老齐,你不是问我当年的齐副官是不是在抗战前就死了,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希望你听我的——如果,如果你回到你的民国十三年,千万千万不要去相信一个叫周司机的人,千万不要和他有所交集,答应我。”
齐笑了,答非所问:“周先生,你认识一个和我相似的人吗?”
“......我认识。”
齐点头:“那他就不后悔遇见他一场。”
15.
“啪——”
饭店外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蓉捂着嘴忍不住地流眼泪:“他死了?他死了!”
接着子弹一枚一枚地划破天空,穿透饭店的玻璃门打进他们的身体中,撒在闭眼前听到外面同志发出“药已取到”的信号,才终于安心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