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舍舍鱼
游玩回来的大巴上，玲子突然来了一句：“你说，再工作几年，咱能学会算计人么？”
我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轻哼了一声。
其实，我并没有睡着，只是我知道，玲子已经工作5年了，而且我知道，玲子的话翻译出来应该是：“再过几年，咱能在职场上不被人算计么？”
玲子刚被公司辞了，而我，纯粹是陪她出来散心的。
1
认识玲子，是因为曾和她在同一个银行里供职。这姑娘是典型的天津大姐，走路带风，说话声大得能震对面人几个跟头，没说两句就能让你笑翻。按她自己的话说，咱天津人就是哏儿。
喜欢和她在一起心中不用设防的感觉，也是奇怪了，入职两年，还这样单纯的姑娘，真是少见。
但和她做同事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玲子辞职了，走得潇潇洒洒，先斩后奏，差点把父母气出心脏病。
讲真，放弃大银行的工作，去了一个小公司，这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三个月后约出来吃饭，玲子满面春风地说：“我不能辜负自己的青春，我要去做我真正热爱的工作了！”
而玲子所谓真正热爱的工作，就是在一个小的工艺品公司做制作师，薪资待遇远不如以前。
但她依然每天傻乐傻乐的。
只要她能开心就好吧，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2
半年前，玲子给我打电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有什么事。
我知道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飞奔到玲子面前，咖啡屋的角落里，玲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半天吐出一句话：“公司要辞我。”
“为什么？”我心里突然腾起无名火，丫的我们家宝贝儿舍弃了大银行的工作来给你卖命，这不就跟下嫁一样吗，结果丫的还变心了。
一向自诩为淑女的我不淡定了。
“公司说现在用不了那么多的制作师，要裁员。”她声音小小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凭什么裁你啊？你比他们差哪了？是专业比他们差还是业务不行了？是缺手了还是缺脚了？”我又一次不淡定了。
事实再一次证明，只要朋友出事，我就立刻变成这副脑筋短路的吊样。
吃了两桶冰激凌，终于平静下来，听玲子讲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儿。
其实，制作师之间的倾轧并不比白领间的勾心斗角逊色。
玲子算是公司里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员工，但一直进不了核心工作室，原因很简单，本性单纯，又不会和老板打好关系，只会一门心思地闷头干活。
核心工作室的现任组长是一个才来一年的小丫头，半年前顶走前任组长上位，在前任恶狠狠地诅咒中，活得优哉游哉。她深知老板需要的不是闷头苦干的员工，而是陪他玩耍的人，于是，在自诩为不会和老板说话的表象之下，通过线下的各种渠道和老板“沟通感情”，如今已是制作部门说一不二的人。
有一次，玲子和其他几位老员工被抽调到她那里帮忙，转天就出了质量问题，那个组长一口咬定是他们几个老员工做的。
“自己做的东西自己还认不出吗？而且才一天的时间，怎么会忘呢？”玲子说，“可我们当时也没往别处想，只是觉得这事儿好奇怪啊。”
“她这是拿老实人当傻子。”我暗暗磨着后槽牙。
“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只要我们去帮忙，他们就会工作松懈，如果出了质量问题，就赖我们。”玲子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
“怎么不找老板反映情况？”我问。
“没有用，老板只信她的话。”玲子眼帘低垂，神情不明，“到现在，我们这些老员工，已经被裁得没剩下几个了。”
我沉默许久，才憋出一句：“那你还想不想在那干？”
“当然想。这是我热爱的工作，我不能辜负我的青春。”玲子的眼神瞬间亮了，一如当初从银行辞职时的坚持与傲然。
3
或许是老天有眼，或许是老板在某一刻头脑清醒了一下，又或许是玲子师父为她说话起到了作用……总之，玲子幸运地在办离职手续的前一刻，被留下了。
玲子依然傻乐傻乐的，只是，我发现了这背后的战战兢兢与小心翼翼。
我隐隐约约觉得，玲子并不开心。
后来，我给玲子打电话，总是很难接通，有时她会在微信里回我，说颈椎病发作住院了，又或者，是持续发烧，在打点滴。
我不明白，一向生龙活虎的玲子，身体怎么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说要去看她，她每次都回绝，我隐隐觉得，她已经不愿意和人沟通了。
朋友圈里，微博里，再难看到她更新的状态。
我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冲到别人家里的人，不管是否出于好意。于是只能跟自己说，别担心，也许过过就好了。
4
好不容易盼来的，却是玲子被辞退的消息。
电话里，玲子的声音虚弱得要命，说自己的身体快报废了，要好好养养，等好一点了，就来找我。
“我本想等身体养好了，继续好好去为公司工作，但公司等不了了。”玲子的声音里，有着难见的苦涩。
我死死咬住嘴唇，自己都感觉疼得受不了了，然后，努力平复心情，说：“好，我等你。”
于是就迎来了这一次的出游。
这半年，玲子被调到了核心工作室，然而日子却并不好过。
那个组长，觉得玲子威胁了自己的地位，曾大明大白地告诉她，威胁她说：“我不想在这个工作室里看见你，你走，不然自己看着办。”
其实，不是玲子非要呆在这儿，而是老板特赦她后安排的，意思是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度过观察期，再决定是否留用。
工作刚刚失而复得，玲子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每天，都要面对核心工作室里同事们的合力打压：走流水线工序的时候，上一个工序的同事，迟迟不给活；每一次出了质量问题，都赖在她头上；同事监守自盗，让她无活可交，还无处说理；每日骂骂咧咧，不给好脸，是家常便饭……
入职三年的老员工，被几个新手这样欺负，委屈还无处可诉。
玲子变得越来越沉默。
后来，她也慢慢忘记了怎样和别人倾诉了。
心情的压抑，极大地影响了身体，玲子的体质越来越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怎么调养都好不了。
那个组长又开始制造舆论，说玲子没有工作责任感，频繁请假，导致全组工作无法进行。面对同事都要大造舆论，更不用说面对领导的时候了。
果然，没过多久，玲子就被辞退了。
你尝过那种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感觉吗？那种撕心裂肺、百感交集又困顿迷茫的心绪，能把人逼疯。
但愿你没有尝试过。
而我，特别为玲子心疼。
5
“未来有什么打算?”大巴车上，我终于睁开自己的死鱼眼，望向玲子。
“我想明白了，我要去旅游，去吃最好吃的东西，玩最好玩的地方，不辜负自己的青春！”沉寂多日的玲子，再次神采飞扬起来。
一直说着不辜负青春的玲子，却被青春辜负了。
我抬头看窗外，夕阳映在云朵上，在天边盘出火凤凰的形状，很美。
凤凰涅槃，或有新生。
作者舍舍鱼，一只喜欢记录故事的小双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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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鱼儿的文字可以一直陪伴着你，阴阴晴晴，风风雨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