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平平在《我想你了,爸爸》序言中写道:
“爸爸去世后,我在家整理他以前的照片,偶然翻到一张早年间他和朋友一起在海里挽起裤腿,搭着彼此肩膀的黑白合影,他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得多,眼神充满光彩,扬着下巴,歪起脑袋,摆出一幅对世界很不屑的样子。照片早已泛黄,照片的背面,是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工工整整的,是爸爸的笔迹。他原来也曾那样年轻,那个年轻的爸爸和我认识的爸爸,一点都不像一个人,忽然间我发现,和爸爸一起三十年,我竟好像从来没关心过他的人生,他经历过什么,他在想些什么。”
这段话里平平写出了她对父亲隐隐的愧疚,语言平实而又感人。是的,我们何曾想过,如今鬓角染霜的父亲,他们也曾为少年?那些我们不曾了解的父亲,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今天要聊的这部电影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由蒂姆·波顿执导的奇幻片《大鱼》,电影将父亲年轻时的冒险故事和儿子努力寻找父亲真实生活两条故事线以闪回方式交织在一起,非常适合那些想尝试了解自己父亲的人观看。
父亲爱德华生性热爱自由,成年之后,他选择离开家乡,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一路上,爱德华遇见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角色,经历了无数精彩绝伦的的冒险,而他日后最大的兴趣,就是向他人喋喋不休、不断重复的讲述他的这段“传奇旅程”。
在父亲口述的故事里,有通晓命运的女巫、身材高大的巨人、双头孪生姐妹、狼人马戏团长,有安逸无忧的丰都镇,有残酷无比的朝鲜战争,还有和妻子美丽的邂逅、水仙花田里的浪漫告白……一切都像童话般亦幻亦真。
小时候的威尔非常爱听父亲讲这些故事,但随着一天天长大,威尔渐渐明白,这些故事不可能是真实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女巫、巨人、以及小偷冤魂化身的大鱼。威尔开始质疑父亲,说这些都是编造出来的,而父亲依旧夸夸其谈,慢慢父子俩陷入冷战,没有再联系。
一晃数年过去,父亲已经癌症晚期,威尔决定回家看看,在这一次与父亲的相处中,威尔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这些故事背后的奥秘和真相,以往的心结也慢慢开始融化。
他开始理解父亲想弥补遗憾的心情,理解父亲所说的“故事有趣,现实无聊,所以我们不理会现实,而享受故事”,也理解了父亲的理想主义。
父亲终其一生的热情就是他口中绚丽多姿的奇遇,他想要教会儿子:就算在苟且残酷的现实生活中,依然有奇幻美妙的事物生根发芽的缝隙,我们得为生活铺上一层理想的面纱。
最后,儿子学习用父亲讲故事的方法,给躺在病床上即将离世的父亲补叙了一个完美的结局:他抱着父亲来到那条静谧的河边,所有故事中的人都在场为父亲送行,威尔放开手,父亲真的化作一条大鱼,向河的深远处游去。
整部电影,儿子对父亲的感情经历了崇拜→厌恶→理解的转变。这也是我们这代人的感受:小时候仰望父亲,觉得爸爸特高大;稍大点开始疏离,对父亲某些行为看不惯;长大后离开家、独自在陌生的城市打拼,恋爱着、工作着、迷茫着,直到最后渴望回到家庭,终于在流逝的遗憾中懂得珍惜和感恩。
李健有一首歌《父亲》,其中有这样一句歌词:“你为我骄傲,我却未曾,因你感到自豪”。我们的父辈,他们出生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历史决定了他们要勤勉、克己、隐忍,他们的快乐和理想、眼泪和悲伤并不轻易示人,我们其实鲜有机会能真正理解他们,走进他们的内心。
但是,在你的人生旅程中,他们守着你,就像小王子守着玫瑰花,直至疾病和死亡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