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多伦多的冬天算暖冬,12月了气温还在零度左右徘徊。有空的时候,我喜欢去家附近的森林走走。夏秋时,我通常跑步去森林,看到鸟才停下来拍照,拍完继续慢跑。现在,步道上积有一层雪,而且是半冰半雪,跑步很容易摔倒,所以要穿防滑的靴子,慢慢走。
上周六的早上,天气挺好,我又去森林散步。
这样的冬日,去森林的整个行走过程中,心情以惆怅为主。
去森林之前要经过一片足球场大的草地,草地与森林之间是条下坡路。夏秋两季,这斜坡路的两边是灌木丛。而今,曾在灌木丛中嬉戏的北美金翅雀们已不在了。躲在丛中像猫一样喵喵叫的灰嘲鸫也许已飞到南部较暖的海湾地区,在晒太阳了。
在坡的半中间,有一个早上我曾见到一只小土狼。那天,刚下到坡路上 ,我见到前方路中央有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像是毛围脖,一阵惊喜从心头涌出,轻手轻脚向它走近。这样的惊喜,要像吃美食一样,细细品尝,走一小段,便停下,用相机拍一下,再走一小段,再停下,再拍一下。可惜在离它三米多的时候,小东西可能被惊醒了,忽地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我赶紧拿相机抓拍,人家已快跑起来,不一会就进了前方的森林。我只拍到了它模糊的背影。因为胆小,怕前面有它的家人,在森林进口外面呆了好一会,才进去。此后,每次早晨走 条下坡路,都期待它的再出现,想像它在前方慢走的样子。

森林的入口总让我想起曾偶遇的小灰兔。夏天的一个早上,快到森林进口的时候,我看到一只肥肥的小灰兔蹲在入口正中央,像在守门。我刚举起相机,它就转身跳走了,很不给面子。经过夏秋,小兔已长成大兔,现在应该在冬眠了。
刚过森林,左边有一片场地是鸟们喜欢聚集的窝点,曾在那同时见到两种啄木鸟、白胸鳾、红衣主教鸟、山雀和金翅雀。现在除了一地的雪,光秃秃的树,什么鸟也没了。
森林里还是有鸟的。有几棵高高的枫树,是雪松鸟和北扑翅䴕(一种爱啄草地的啄木鸟)的根据地,现在被长得像乌鸦的欧洲椋鸟(European Starlings)占领。黑色的椋鸟大军把几棵树几乎占满,叽叽喳喳,显得声势浩大。经过树下时,天上下起了毛毛雨,有几滴落到我额头上,用手一擦,拿眼前一看,竟是黑的,原来是椋鸟们拉给我的赏赐,遂仓皇而逃。回家后看拍到的相片,其实它们长得并不难看,小眼炯炯有神,穿带白斑点的黑袍,配了像长矛一样的长尖嘴,是鸟中武士。
椋鸟跟莎翁还有关系。在莎士比亚的戏剧和诗中,有约60种鸟,椋鸟是其中之一。这60种鸟被称为莎士比亚鸟。1890年,有个名叫尤金(Eugene Schieffelin)的莎士比亚粉丝移民美国,移民后发现北美洲很少莎士比亚鸟,突发奇想,要让莎士比亚鸟也移居北美洲。在冬天,他把好几十只椋鸟放生到纽约的中央公园。哪成想椋鸟到了北美洲,如鱼得水,不断繁殖,十生百,百生千,千生千万,不多久,黑武士的鸟屎印记就撒遍美洲大地。
森林的深处,有一条小溪。溪两旁的树,夏秋时也是停着很多鸟,现在一只也没看到。鸟没有,但我惊讶地发现,溪里竟有好些绿头鸭。绿头鸭分成了两组。一组,全是绿头的公鸭,另一组是一公一母鸳鸯鸭。两组离得远远得,公鸭们显然不堪“鸳鸯”的撒狗粮行为。那对鸭旁若无鸭地在水中嬉戏,鸭戏小溪东,鸭戏小溪西,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后来单身鸭们实在受不了,忽啦啦嘎嘎地抱怨着飞走了。
与鸭的邂逅让我一扫见不到鸟友的忧伤。欣赏了好一会鸭侣秀的恩爱后,我才打道回府。途经椋鸟根据地时,那些黑武士已然不在,森林比先前安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