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70年代出生在食物富足的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80年代初举家搬回辽宁老家后还挨了几年饿。所以,那几年的梦里一直在吃黑龙江的白面馒头。
适应了辽宁的生活后,我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做那样的梦了。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上了这个辽南小城,喜欢上了这个四季瓜果飘香的真正的故乡。
我的家乡辽宁省营口市,位于东经E122.13°,北纬N40.39°,处于大辽河入海口处,是真正的“鱼米之乡”。如此良好的地理位置,带来丰富的物产,而犹以水果让我乐不思蜀。
自从意识到营口水果的甜美,我对营口的一年四季有了许多期待和憧憬。那各种各样的应季水果,让我愉快地行走在一年四季里。
春天来了。草绿了,花开了,呼吸着阵阵花香,我仿佛看到花蕊后面那颗诱人的果子。其实,春的脚步真的走得不慢呢。三月底四月初,十几二十天,最多不过月余,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已没了花的踪影,在“黛玉”似的人物正在感伤之时,我已嗅到了果子快要成熟的气息了。
五月中旬,就有紫红的桑粒儿上市了。甜腻的桑粒儿染紫了一个个小馋嘴儿,也勾起了人们对于一年中各种果品的盼望。
五月下旬,大小樱桃相继上市。大的如一元硬币大小,那亮亮的紫红色的,名叫美早,甜脆可口; 还有一种黄樱桃挂着红色腮红样儿的,叫沙蜜豆,皮薄如纸,清亮甜软的口感,特别适合老人和孩子吃。
小樱桃你也不要小瞧了它,农家多用它种在院子边上,一方面可以作为篱笆用,一方面满树的小樱桃细心地摘下来洗净后做成罐头,冰镇后食用,那酸甜的口感,绝对是早夏里第一美味。
话说吃樱桃罐头可是我的绝活,把一汤匙樱桃罐头放在嘴里,用舌头托住樱桃顶向上腭,做一个碾的动作。这样,樱桃肉和汁汁水水就都被挤下来流到舌下,而樱桃核被轻松地聚集在一起吐出来,再咽下那又酸又甜的樱桃肉和汁水,既有成就又有成就感(🤭)。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美了,因为杏子马上就要成熟了。望着树干上高高挂着的杏儿,看着它们一天天从青变黄,我的心美美的,充满了期待。
六月上旬开始,各种杏子相继成熟。杏子可是所有的水果中我最喜欢的,喜欢到不仅喜欢吃,还喜欢闻,那清香甜美的味道,是会顺着鼻子钻到心里面去的。
年轻时食欲好肠胃也好,各种杏子从半熟我就开始吃。近几年由于年纪大了,牙齿和胃口都不太好了,我就尽量忍到最有味道的几种杏子成熟后再吃。
先生是最了解我对水果的喜好的人,加上他在山区长大,对各种水果的口感和味道了如指掌,所以他总能买到我最喜欢吃的杏子。
进入六月,每天回家之前心里都装着小小期待。如果打开房门,能闻到空气中那清亮、甜美的气味,我就知道,他又给我买到我最喜欢的杏子了。
最喜欢一种叫关公脸的杏子,外表一半金黄,一半着绛红色,有的带有少许的红色斑点,这样的会更甜。那黄中透着的红,诱着人的食欲。
我多半会一次洗上十几个杏子,其实本是计划洗六七个,然后心里挣扎一下,加到八九个,起身去洗之前,顺手牵羊再放上两三个。
先生是从来不帮我洗杏子的,他怕洗少了挨批评,洗多了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再吃伤了身体。而且他说最爱看我在杏筐面前纠结着、算计着吃多少的样子,说那样的我,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小女人形象,远不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了。
杏子有两种吃法,一是将没有到熟烂的杏子一掰为二,一次放到口中半个,大口大口地咀嚼,让汤汁短时间内充盈整个口腔,让舌齿瞬间得到酸、甜、香的满足。每每此时我都会在心中轻叹:“这味道,太美妙了!”
还有一种吃法,就是等杏子到了熟烂的程度,熟到皮已经发亮。好像要被撑破了似的,在皮上任意一处轻轻咬一个小口,然后小心地吸吮里面的果汁。
果汁慢慢地、细腻地由舌尖、舌侧充满整个口腔,你的心中,会只有一个感慨——幸福!那种酸爽,甜美得做梦都会笑醒。这种吃法的最高境界是,你可以成功地吃完一个杏子,留下一个基本完好的果皮包裹着果核。
杏子能吃到七月初,与此同时上季的水果还有香瓜和西瓜。香瓜的甘甜和西瓜的清洌之甜是完全不同的。慢慢地变得炎热起来的晌午,吃完西瓜,眯上一小觉,那真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七月,各种桃子上市了。早春就有的大棚油桃,远没有此时果园里自然成熟的油桃好吃,虽少了咔咔脆的口感,却把果子自带的酸甜充分地显现了出来。
此外,还有果肉咬一口就会流出红色汁水的血桃、一掰两半吃起来咔咔脆的岗山白、咬一口汁多肉美的久保桃……多得数不胜数。
而不得不说的是一种农家院子里才有的所谓的“毛桃子”,这种品种未经改良,是各种桃子嫁接前的“娘家”,个小毛多,很不耐看,但吃上一口,你才知道天然的果子才是最纯的美味。
八月的李子,好吃的程度对我而言,是仅次于杏子的。最喜欢吃的一种李子叫香蕉李子,外皮黄里透青、青里又透黄,真正成熟后,就变得焦黄焦黄的了,名字也因此而来。
此时,隔着皮也能闻到果肉的香气,而且,居然好似杏的味道(你说,怎么能不让我动心?)。如果是微微开裂的李子,就更好吃了,酸甜适度,软硬适中,又甜又脆还有嚼头。
这几年李子中又有了一个新品种,叫大红袍李子。这种李子个头足有鸭蛋那么大。我还是喜欢那种将过熟的李子放到稍微软一些再吮着果肉的吃法,总觉得那种幸福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老话讲“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就是说这三种水果都是极美味的,吃时要有所节制,不要撑坏了。凭着我四十多年的吃的经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对这句话是坚信不疑的,由着性子吃,撑死,是真的有可能的呀(🤤)!
阳历八月,李子过后葡萄就上市了。这种非常甘甜的浆果,我曾在小时候误以为就是南方的龙眼,恐怕是没有人不喜欢吧。
品种吗,多着呢!什么玫瑰香,小蜜蜂,巨丰……应有尽有。葡萄上市的时间很长,可以吃到霜降前后(特别是现在的储藏技术提高后,好像一年四季都有葡萄吃!)。
如果是中秋节之后的早晨再买,紫紫的葡萄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的霜,你用手指捏一捏葡萄粒,若是带有一定的硬度,这样的葡萄就是上品了。
我多半喜欢用清水冲一下,然后将葡萄粒一个个剥了皮来吃,这样就可以完全躲开果皮那种酸涩的味道,而只剩下果肉的清香和醇甜了。
与葡萄同季的,不可不说的还有辽南的大枣。以前多是家枣,个头都比较小,但是枣核也小,很甜很脆。这几年,比较多的是朝阳大枣,个头有小鸡蛋那么大,吃起来,皮薄肉厚,甜脆可口,也是让人吃起来欲罢不能的。但枣子是真的不能多吃的,吃多了,胃是真的会疼的。
辽宁的梨子也是非常有名的。白梨、艾当梨、香水梨、苹果梨、桉梨、尖把梨,数不胜数。但最有名的,还是辽南名果南果梨。
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这真的不能怪你。因为南果梨成熟后非常难于储存和运输,所以在省外销售的的确不多。这种梨子可以说是梨子中的奢侈品,早要十几年前,我曾在广州的水果店里见过,那时就要20多元一斤,你可以想见,它有多好吃(🤩)!
南果梨是一种个头不大,但是很美观的梨。每个梨大约有一两到二两,属于梨中比较纤小体质的一种。好成色的南国梨,皮薄,黄色上着红脸蛋般的红晕,果肉雪白无瑕,接近梨核处也无沙粒,口感细腻、棉软甜腻得都不像北方的水果了。
真正熟透的南国梨,梨皮可以如一张薄纸般揭下来,然后你放心大胆地去咬,浓郁的甜香汁水都可以招来蜜蜂。而吃完后你才发现,手里只剩下一个小如大姆指指甲的果核儿。
果肉在嘴里时,甚至不需要咀嚼,只要用舌头与上腭配合碾一下,秒把吃水果变成喝果汁的感受了。
事实上,大枣、葡萄、南果梨的成熟上市时间,基本不分先后。所以我永远惦记的都是中秋节赏月时这三种水果可以同时享用的美好时刻。
说到我们的辽南水果,不得不说的还有辽南苹果。什么嘎拉果、国光、富士、维景、寒富、黄元帅等等,应有尽有。从八月的伏果上市,直到最后十月底国光下树,果熟期长达三个月。
不多不少的降水、不大不小的温差、不长不短的生长期,造就了辽南苹果较理想的甜度和脆度。尽管国光苹果已经是一个相当老的品种了,但还是我最喜欢吃的。我喜欢它们甜里带着淡淡的酸,酸里又带着浓浓的甜的味道。
国光苹果一般个头比较小,以黄里透红的苹果为好,如果苹果上再有一些小小的突出的麻点,那基本上就是黄色冰糖芯的了,口感酥脆,味道甘甜中有丝丝酸味,相当地棒。
黄元帅,也是非常好的一个苹果品种。记得儿子小的时候,两三岁前吃的都是黄元帅苹果。这种苹果的果肉松软,很容易处理成果泥,而且酸味极淡,适合小孩子们的品味。
有了这许多的苹果和梨子,纵然营口的严冬不再有新鲜水果成熟,我们也可以通过储存的秋果,过上一个美丽的冬天。一方水土一方人,北国的我们,喜欢在冬日里将苹果冻了再吃,而国光苹果是最适合冻了吃的。
小时候在农村时,我们喜欢把整袋子的苹果拿到户外,东北零下二十来度的天气,用不上两天就冻透了。然后再拿回室内,经过一天自然解冻后,再拿到室外。经过几个来回之后,苹果就从绿色或者红色变成了褐色,果肉被迅速地催熟了,果子的酸味都没有了,只剩下甘甜。
晚上,屋子里的火炉烧得热热的,全家人坐在炕头上,每人啃两个带着冰碴的冻苹果,或是揭下冻得能撕下的果皮,大口大口地咬着果肉吃。那种感觉,你会觉得生活如此甜美,而美好的春天,仿佛已在心头、已在枝头微笑了!
时光,就这样,穿梭而过。如此美好的有水果相伴的生活,让我对于北大荒的童年记忆越来越淡了。我时常面对娇艳欲滴的水果发出由衷地感慨,当年的回乡,怕是命运为了让我赶赴这与故乡的水果之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