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字路口的霓虹灯下,他一个人听着周传雄的《黄昏》,“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歌词像根针刺痛他心,思绪随音乐左右。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漠的环顾一下四周,仿佛周身的寒冷,不经意的抱了一下双肩。他没有认真去看周边是否有熟悉的人,管他呢,就这样一个人安静的走吧,直到累的走不动......
正值早春,环城路绿化带的迎春含苞待放,柳枝也开始泛绿,可他无意去欣赏这座城市傍晚的七彩斑斓和灯红酒绿。他脑子浆糊一般,七零八乱。不时闪现着妻撕扯他的衣服,还有那无休止的撒泼胡闹,他昂首问苍天:难道这就是命。他想起刚大学毕业的儿子,还有年迈有病的双亲,感伤填满心胸。
他出身农家,姐妹弟兄多,家境不好。早年高考落榜,后学做生意却落得血本无归,那个时候接连的打击使他近乎绝望。也许是上苍的安排,他到了西北野战部队,从新兵连到陆军学院深造以及后来的连队挂职,他多次立功获奖。后经战友撮合,他与妻结合,妻是山里人,没什么文化,诚实但执拗、不讲理,沟通有些困难,吵闹自然成了家常便饭。妻和父母的关系也很僵,周旋其中他苦不堪言。
军旅生涯结束后,作为军转干部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A市政府大院。刚转业那会儿,他拼命的学专业、学业务。自己虽身居官场,可做事光明磊落,公平公正。人的聪慧与迂腐之间其实是差不了几步的,他不是不聪明,可就是在潜规则里一次次错过提拔。
偶遇区长后,他出任D区科技局长。他竭尽全力对接洽谈高新科技项目,成功引进10余个高新技术项目独资或合资到该区落户,那年科技局成绩突出受到区政府、市政府年终嘉奖。他想为区域经济发展再创佳绩、再立新功。但政界风云多变,新区长上任后,科技局关于招商项目的建议一再搁浅。特别是与南方某特色小镇合作的“美丽乡村”建设项目,他觉得D区处于A市西南的城乡结合部,依山傍水,而且有好多古村落、古迹尚存,可以借鉴人家“互联网、养生、旅游”的特色小镇创新思维,以强化养生平台建设为理念,打造“旅游度假、健康养生、文化体验、高端人居”复合型健康养生特色乡村。他觉得项目挺好,对方也一直在催,区长却迟迟不做安排。他想可能区长刚上任,工作太忙;也或许区长对工作还不太熟悉,需要适应一段;再或许是......后来,他连安抚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不久,区里出台了一个干部分流的方案,凡是有意创业或提前离岗的副科以上机关干部,可以到区属企业挂职实践,时间二年。他不想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不能说仕途多险恶。他只是觉得这个方案似乎为他量身定做。自己一是天命之年,应该给年轻人让位;二是父母年迈,妻子下岗,家庭负担重;三是目前住着单位福利房;儿子工作稳定了,需在北京买房。据说五环以外还要5万元/每平米,对于自己这个工薪家庭绝对是天文数字。
她想起钱钟书老先生的“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他没有觉得婚姻是围城,也从来没有逃出的意思。他只是羡慕陆游和苏轼,陆游有唐婉,虽落得“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结果,但他们毕竟曾经相知相爱过;苏轼虽爱妻离他而去,但那份相思之情、相恋之苦促使他成就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千古佳句,足见他们夫妻曾是多么的一往情深。而他满腹感伤又能说于谁人听?他才是真正的“无处话凄凉”。
人生有太多的尴尬,生命的长河里会经历一次次向左向右。天命之年,经历了世事沧桑,看惯了风起云落。没有了大喜大悲,没有了焦躁轻狂。头顶蓝天,脚踏热土,风轻雨润即是圆满。
他只想行走在自己的时光里,安然无恙,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