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太生了七个儿子,为了方便召唤,起了七个外号,按年龄从大到小分别是:大哈,二怪,三木匠,四虎,五抠,六饼,七罐。村子里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张口即来,跟背诵顺口溜似的。
今天要说的就是马老太家的老大,娘送外号“马大哈”。马大哈干事可不马虎,吃亏的事从来不做。别看家里过的不怎么样,老婆孩子经常挨饿不说,讨债要钱的经常上门,可他自己的身板确不像个穷人的样子。你看他长的肥头大耳的,一说话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据说每次出门前擦些小苏打,效果还真不错),一套蓝色中山装虽历经磨难但还是挺干净的。这要是再往前推个几十年,说他是地主都有人信。
俗话说的好,“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马大哈自有自己的一套活法。我们那个村子,也有近200户人家。隔三差五村子里就会发生一些大事小情。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帮工打零,马大哈总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也许和他每天走东家串西家没事闲逛有关。记得我姐出嫁那次,马大哈就是提前好几天就到场了。在农村,谁家有喜事都是提前几天就开始忙碌的,远房亲属大都提前来预热,大家聚在一起研究婚礼的各项事宜。菜品和桌椅碗筷也是需要提前张罗的。像切菜、改刀之类的活计都是女人干的,马大哈自然插不上手。幸好他本人还有些力气,诸如挑水劈柴之类的活计便落在了他身上。马大哈干这些活计是有动力的。不但能在干活时和一帮女人插荤打科,更重要的是能混顿好吃好喝的,这是重点,也是马大哈的一生追求。
大家取笑他说:“大哈,你这是又混吃喝来了吧。”马大哈听了脸不红也不白。一本正经地说:“说混多难听!那是东家请我来的,要不你去挑一担水试试。”马大哈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的累活脏活还真没人愿意做。马大哈得了理,喝酒时就更不客气了,端起大碗滋滋地喝着那叫一个馋人。
马大哈混吃混喝的本领在我们这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干活帮工毕竟还需出些力气,耍嘴皮子撒谎哄人便轻松多了。刚开始还有人信,时间一长,大家就不把他说的话当真了,哈哈一乐,就当是茶余饭后解闷了。记得有一次,马大哈到镇里办事,遇到一个熟人,几番寒暄之后得知对方单身还未娶媳妇。马大哈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嗔怪人家说,你这咋不早说呢,我正好有个小姨子,丈夫去年爬烟囱了(去世的意思),目前独自一人带个五岁的小姑娘生活。人长的标致又能干,也不要彩礼,我这天天给琢磨着找一个好人家呢,你看这不说来就来了。
那人一听心里一阵激动,要知道在东北农村找媳妇那是一件相当费神劳心的事,光是彩礼钱就能把好好的两人拆散了。那人一听对方条件不错,还不要彩礼。于是满脸堆笑,大哥大哥地喊着,烟也递了上去。说这大街上说话不方便,咱找个店好好唠唠吧。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饭馆。马大哈也不客气,点了四个最爱吃的菜,一边喝一边聊,说兄弟你这事就包在大哥身上了,我就能做主,彩礼都不用出,直接进门领人。说的那人心花怒放,握着马大哈的手说,那就全拜托大哥了,并约定了见面时间。
几天之后,那人开着四轮子,带着几个亲友来提亲了。马大哈一听,心说坏了,这傻小子还真当真了,酒桌上说的话能信吗?于是便从后窗户跳了出去,一口去跑到山上躲了起来。村子里的人一听都过来凑热闹,对来人说,马大哈的话你还能信?他哪里有什么小姨子,天天就知道骗吃骗喝,一辈子就这副德行。来人一听,气得把马大哈臭骂了一顿,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空欢喜一场,几个人悻悻地开着四轮子突突突地回去了。
马大哈也是直到老婆派人来寻,再三确认人家走了,才灰溜溜的进村。从此之后,马大哈的名声越来越差。连小孩子都不愿意理他,见了他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马大哈,好扒瞎,小姨子,她有三”。
马大哈在村里混不下去了,就跑出去打工,深圳,北京都去过,但都没赚到钱,老婆孩子在家盼了一年又一年,也没有盼出个头。后来在一次干活中,把腿砸伤了,于是更不干活了,每天拄着棍子在村里溜达,再后来得了一场大病无钱医治结束了他那短暂的一生。他曾多次承诺给老婆盖的三间大瓦房也终于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