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补遗卷二·—八】
赵州龚簪岩名锡瑞者,工古乐府及七言长句。《龙尾关》云:“龙尾关前水,年年带雪流。如闻天宝卒,永恨国忠谋。蜀道仓皇幸,冰山顷刻休。余兵二十万,白骨竟谁收?”自注云:“唐时高仙芝攻大食国,安禄山讨奚、契丹,杨思勖讨叛蛮,各丧师数万,故及之。”又,《游飞来寺》云:“孤月晴翻江影动,乱松寒送雨声来。”《悼亡》云:“鬼灯如见通宵绩,故突犹疑带病炊。”“泪下怜余如隔世,挂遗惊汝尚持家。”赠某云;“从戎二十执戈殳,百战余生胆气粗。饮马长江休照影,恐惊霜雪上头颅。”
赵州,元朝时设置的州,属大理路。昔为罗落蛮所居地。南诏蒙氏立国,有十睑,赵川睑是其中之一。夷语中,睑若州。元宪宗七年立赵睑千户,隶大理下万户。至元十一年(1274年)改为赵州。二十五年(1288年),革除建宁县入赵州,隶大理路。明朝洪武十五年(1382年)三月,大理路改为大理府,赵州改赵喜州,不久复赵州。领一县:云南县。治所在今云南大理市东十六里凤仪镇。明、清属大理府。1913年废州,改为赵县,因与直隶省(今河北省)赵县重复,1914年改名凤仪县。1960年撤销,并入大理市。
龚锡瑞,号簮岩,弥渡莘野村人,侍讲学士龚渤之子,能文工诗,乾隆已酉拨贡,著作有《簮岩诗集》。
龙尾关,古关隘名。唐开元二十九年(741年,一作二十七年),南诏主皮逻阁自蒙舍川迁治太和城(今云南大理市旧县城南太和村)后,建此关(遗址在今大理市下关)和龙首关(遗址在今大理旧城北70里之上关),筑寨堡烽堠,置兵戍守,以卫南诏首府。龙尾关遗址,位于下关西洱河北岸,西起天生桥,东至大关邑村,由苍山斜阳峰南坡向东延伸,城南有天然护城河——西洱河。
天宝,(公元742年正月—公元756年七月),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共计使用15年。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一月,范阳等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联合史思明在范阳(今北京)以诛杀杨国忠为名发动叛乱,史称“安史之乱”,从此,唐帝国由盛转衰,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折点。
国忠,指杨国忠,(?—756年7月15日),本名杨钊,河中府永乐县(今山西省永济市)人。唐朝外戚、宰相、自称东汉太尉杨震后代,张易之外甥,杨贵妃族兄。杨国忠出身弘农杨氏河中房,进入西川从军,从事屯田工作,成绩优异,授新都县尉。依附蜀地大豪鲜于仲通,迁扶风县尉。堂妹杨玉环得宠后,飞黄腾达,历任金吾兵曹参军、监察御史、度支员外郎兼侍御史、太府卿。李林甫去世后,担任检校右相兼管文部,册封卫国公。身兼四十余职。任相期间,攻打南诏,损兵折将。专权误国,败坏朝纲。担心边将入朝,与安禄山有矛盾,引发安史之乱。天宝十五年(756年),跟随唐玄宗逃往蜀郡,在马嵬驿哗变中,被乱兵所杀。
高仙芝,(?—756年1月24日),唐朝中期名将,高句丽人。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幼时随父入唐。20岁时被授予将军。官至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等职,封密云郡公。吐蕃占领小勃律,唐王朝三次出兵不捷,遂于天宝六年(747年)命高仙芝为行营节度使。率军出击,智取小勃律,升安西节度使。天宝九载进攻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一带),先约和,后突袭,生俘其国王和部众。次年,石国引大食来攻,高仙芝出击大食败归。后入朝,授开府仪同三司,任右羽林大将军。天宝十四年(756年),安禄山叛乱时,高仙芝以副统帅之职出征讨叛逆,前线失利,退守潼关,为监军宦官边令诚诬陷杀害。
怛(dá)逻斯战役。高仙芝于天宝九年(750年)击破了西域的石国及突骑施。高仙芝以石国“无番臣礼”为由,征讨石国。石国请求投降,高仙芝允诺。不久高仙芝违背承诺,掳走石国国王及其部众,格杀老人与小孩,搜取财物。天宝十年(751年)正月,高仙芝入朝,将被俘的几位国王献于玄宗面前,高仙芝被授予右羽林大将军,并将石国国王斩首。侥幸逃脱的石国王子遂向黑衣大食(阿拉伯阿拔斯王朝)求救。高仙芝决定先发制人,主动进攻大食。天宝十年(751年)四月,从安西出发。在翻过帕米尔高原(葱岭),越过沙漠,经过了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高仙芝在七月份到达了阿拉伯人控制下的怛逻斯,并且开始围攻怛逻斯城。由于阿拉伯人早就在准备对安西四镇的攻击,在接到高仙芝进攻的消息之后立即组织了大批军队(具体数目史载不一,约5-6万)赶往怛逻斯城,双方在怛逻斯河两岸附近展开了决战。高仙芝的军队与阿拉伯军相持五天,葛逻禄部众突然反叛,与阿拉伯军夹击唐军,导致高仙芝失败,只剩下数千人返回。此役的具体唐军损失数字不明。《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一十六》记载唐军总数3万人、深入与敌人作战、最后返回数千人。以此计算,唐军损失了两万多人。《旧唐书·列传第五十九》、《新唐书·列传第六十三》都记载唐军总数两万人、深入胡地与敌人作战、最后返回数千人。以此计算,唐军损失了一万多人。
安禄山攻奚、契丹。唐天宝十一载(752年),安禄山一共统率兵马五六万,号称十五万,以此讨伐契丹。原本安禄山等人离契丹距离一千多里,安禄山却一直拼命赶路,日行三百里,猛然出现在契丹统帅的军帐跟前。因为下雨地面湿滑,弓箭也被浸湿,士兵们疲惫不堪,原本作为引导的奚人骑兵反叛,与契丹人夹攻安禄山部队,终于安禄山部队伤亡殆尽,安禄山仅与二十余骑得以逃回。征讨以失败告终。
杨思勖(xù),(654-740年),本姓苏,字祐之,罗州石城(今广东省廉江市)人。唐玄宗时期宦官,罗州大首领罗历之子。少蒙家难,净身进宫,得到杨姓宦官收养,改姓杨氏。平定景龙政变有功,授内侍监。交好临淄王李隆基,平定韦后集团,迁左监门卫将军。勇猛凶狠,颇有膂力,残忍好杀,喜剥人皮,曾生吃人肉。专管征伐之事。开元年间,先后平定了安南梅叔鸾、五溪覃行章、邕州粱大海、泷州陈行范的叛乱,以军功升官至骠骑大将军兼左骁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上柱国、虢国公,地位和宠信超过了高力士。开元二十八年,卒于长安翊善里私第,享年八十七。
飞来寺,云南德钦县、师宗县各有一座。均始建于明万历年间。
故突,指旧烟囱。突,古代灶旁突起的出烟火口,相当于现在的烟筒。《吕氏春秋·谕大》:“灶突决则火上焚栋,燕雀颜色不变,是何也?乃不知祸之将及己也。”
戈殳,音gē shū,是指戈和殳。亦泛指兵器。三国·魏·曹植《七启》:“丹旗燿野,戈殳晧旰。”
【闲言碎语】
上篇文章说了云南大理苏氏家族的诗人群体。本条诗话所记载的云南诗人龚锡瑞,竟然就是苏家女诗人苏竹窗的丈夫。更叫我们大吃一惊的是,龚家也是科举世家、诗人之家。
据史料记载,龚家世居云南弥渡县寅街镇。自清初龚仁、龚义、龚敏而下,至龚允塞、龚允迪,再传至父辈龚渤、龚敬、龚亮,到龚锡鼎、龚锡瑞,一门四代,叔侄进士、兄弟举人、祖孙贡生,真正诗书之家,同时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诗人之家”。龚锡瑞的曾祖父龚义,诸生,著有《尚古堂诗钞》;父亲龚渤,字遂可,号学耕,于乾隆丙辰(1736年)进士及第,入翰林院,授检讨,官至侍讲学士,后掌教五华书院,著有《依云楼诗文集》等多种。龚锡瑞的堂兄龚锡鼎,乾隆十三年(1749年)进士,官南和知县,诗作亦佳。
龚氏一门中诗名最大的就是龚锡瑞。受家学庭训熏陶,刚刚入学启蒙,龚锡瑞就迷上诗歌创作。与同里师范、师箴、苏檙、苏梃、蒙化彭翥等结为紫薇山房诗社,一批俊秀学子相聚,或读书课艺,或结伴出游,或相与酬唱,创作不辍。此后,各奔仕途,龚锡瑞先后旅寓大理,游历直隶、两江、两广,广交各地诗友。所过无不有作,诗歌所作十分丰富,结集为《簪崖诗集》。龚锡瑞一生不得志于科场,七入乡试而不第,好在“东方不亮西方亮”,科举不第,但最终成为一名青史留名的诗人,也能够告慰平生。龚锡瑞娶妻苏竹窗,伉俪情深。妻子家学渊源,亦擅诗歌。夫妻二人比翼双飞于云南诗坛,在当时云南文坛,独一无双。
龚锡瑞《龙尾关》诗:“龙尾关前水,年年带雪流。如闻天宝卒,永恨国忠谋。蜀道仓皇幸,冰山顷刻休。余兵二十万,白骨竟谁收?”记述了唐朝天宝年间,唐玄宗、宰相杨国忠执意三次发兵征伐南诏、兵败大理的历史。这场战争,唐军的无能与惨败,为后来安禄山发动“安史之乱”奠定了基础。
唐天宝年间,云南地区最大的部族势力是大理的南诏国。南诏国是唐的藩属国。天宝七年(748年),南诏新王阁罗凤继位,按例,唐朝任命阁罗凤袭云南王爵,承认他的合法地位,他应该到京城长安拜见天子,或者到成都拜见云南都督,接受册封。宰相杨国忠想通过征伐南诏国建立军功,邀求荣宠,就暗示姚州(今云南省姚安县)都督张虔陀设法逼反南诏。天宝九年(750年),阁罗凤带着妻子前往成都拜见云南都督李宓,路过姚州,都督张虔陀居然当众非礼阁罗凤之妻,并且对阁罗凤“待之以不礼,有所征求,阁罗凤多不答应,虔陀遣使辱骂之”《旧唐书·卷209》。阁罗凤大怒返回,派使臣到长安控诉。但张虔陀急奏朝廷,说阁罗凤“逃亡”,密谋反叛。唐玄宗听信了杨国忠的话,命广府节度使何履光统八路兵征讨南诏。天宝战争正式爆发。杨国忠觉得,征服南诏,只在顷刻之间。未料,战争一开始,阁罗凤就攻破了姚州,怒斩侮辱其妻的都督张虔陀。接着攻陷了安宁,迫使何履光赶紧退兵。南诏国王阁罗凤一边与唐军作战,一边求和。可是,唐玄宗继续听从杨国忠意见,派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大军征讨南诏。鲜于仲通率唐军从曲州,靖州向洱海进发,途中阁罗凤两次派使求和,详细说明张虔陀被杀的缘由,并提出归还俘虏和占领的唐朝姚州、安宁等地谢罪。又说现今吐蕃蠢蠢欲动,对南诏威逼利诱,现在南诏一心向唐,要是不能求和,南诏只有投降吐蕃,“云南恐非唐有”。鲜于仲通对此不屑一顾,断然拒绝求和。南诏转而向吐蕃求救。结果唐军大败,六万人战死,一万多人被俘,鲜于仲通“仅以身免”。这一役是唐朝西南形势的大转折,唐朝在西南防线全线崩溃,南诏割据局面就此形成。面对征讨南诏惨败的局面,唐玄宗觉得太丢面子了,于是,在杨国忠的建议下,决定再次发兵。但唐朝的老百姓眼见前往南诏伤亡惨重,都不愿意当兵,朝廷只好大规模强征,官府分道捕人,搞得人心惶惶。
天宝十年(751年),唐朝再次发兵三万征南诏,结果是三万唐军全军覆没,连主帅都被擒了。南诏虽然得胜,但阁罗凤却再次写信求和。然而,唐朝一向俯视南诏为“边蛮”,决定用重兵一举歼灭南诏。经过三年准备,天宝十三年(754 年)六月,唐朝发大军十余万征伐南诏。由李宓等人兵分三路分头进攻。然而,唐军这次败的更惨,一路上不断遭到当地部族劫掠辎重,后勤粮道几乎断绝。习惯阵战的唐军对山林作战完全摸不着头脑,陷入雨林和瘴气之中疫死过半。在退兵途中又遭到南诏和吐蕃的追击,最终在太和城(今大理太和村)一带全军覆没,李宓投江而亡。史载唐军“汉血成川,积尸雍水,三军溃败,元帅沉江”。
龚锡瑞的诗记载的就是这段史实。他还看到了征伐南诏与安史之乱以及唐朝最后覆灭的关系,直言“蜀道仓皇幸,冰山顷刻休。”在该诗的结尾处,龚锡瑞写道:“余兵二十万,白骨竟谁收?”还自注云:“唐时高仙芝攻大食国,安禄山讨奚、契丹,杨思勖讨叛蛮,各丧师数万,故及之。”他可能觉得,征伐南诏国而死的唐军人数不够二十万,所以加了一个注解。其实,写诗毕竟不是写实,取个不太离谱的约数就可以。不过,正因为他加上的这个注解,把唐朝因实行武将以军功升迁制度导致边将经常无端寻衅挑起边界战争,为一己私利而祸害天下生民的丑恶历史拉回到我们的眼前,让我们看到了所谓礼仪之邦的羞耻一面。子曰:“知耻近乎勇。”一味遮掩历史上的不光彩,搞选择性失明,实在是虚弱的表现。记述真相,正视历史,或许是我们能够少走弯路的一条正途。期望这不再仅仅是一个美好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