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我读《安娜.卡列尼娜》

    安娜很美,是一种光芒四射的美——“在这短促的一瞥中,伏伦斯基发现她脸上有一股压抑着的生气,从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笑盈盈的樱唇中掠过,忽而从她微笑中透露出来。”安娜的美,让所有的人为之陶醉,甚至是吉娣,曾经恼恨她夺走了伏伦斯基,恼恨她征服了独立有个性的列文,但是在见到心力交瘁神情迷茫的安娜的一刹那,吉娣就原谅了她,喜欢她并同情她。

      安娜有一个责任心和事业心都很强的丈夫,一个其实也很爱她的丈夫。比她大二十岁,虽然刻板不懂体贴没有让安娜感受到爱,但给了安娜富有安稳的贵族生活。可是,这个卡列宁丈夫不是安娜爱慕的男人,她是听从姑妈的安排嫁给他的。或许,这便是悲剧的开始?因为我想,一个美丽真诚善良的女人,一定不会轻易出轨的,除非她从没有真正爱过。

      俄国奢华无度的上流社会,虽然男欢女爱常有,可是他们很懂其中的游戏规则,彼此心照不宣。安娜做不到,她要正大光明地爱,要真正的拥有属于她和伏伦斯基的世界,她同时又饱受道德宗教信仰的良心上的谴责,她有强烈的羞耻心,尤其在卡列宁的宽恕面前无地自容。公开这份爱,意味着安娜与整个上流社会作对,意味着安娜只要出现在公开场合,就一定会面对各种冷言冷语,面临屈辱与鄙视。所以,安娜与伏伦斯基在车站一见钟情的那一刻起,悲剧就开始了。

以安娜在车站遇到有人卧轨自杀而预感这是个凶兆开始,以安娜神思恍惚万念俱灰在车站卧轨自杀结束,或许,这就是安娜的宿命,不可逃脱。

安娜走下站台站在缓缓启动的火车边,将美丽的头颅伸到了两个车轮之间……读到这里,泪水迷蒙了双眼。

不禁想:爱是什么?

安娜与伏伦斯基之间,是真爱。虽然伏伦斯基一开始,有上流圈子里常见的追求漂亮女人获得爱情的虚荣心作怪,但是在安娜痛苦分娩生下他们的女儿时起,患上产褥热差点死去的时候起,伏伦斯基觉得他“以前就似乎从来没有爱过她,现在,在他了解了她,真正爱上她的时候,他却在她眼前显得非常低下。”是安娜的爱比他的纯洁真诚让他自惭形秽吧?

卡列宁也知道安娜与伏伦斯基真心相爱,开始因为面子一味隐忍,甚至在安娜坦白爱情后还约法三章接受他们私底下的来往,直到安娜不守约定让伏伦斯基到家里来才勃然大怒决定离婚。却又出于报复不肯离婚,后来在安娜患产褥热濒临死亡时,接受她的痛苦忏悔,出于宗教信仰(别人打你的左脸,你甚至让他打你的右脸。别人抢走你的外衣,你连里衣也让他拿去),卡列宁原谅了安娜,任由安娜处置这段婚姻,真心希望安娜获得真正的幸福。然而卡列宁的宗教宽容让安娜感动而愤怒,安娜不愿接受这种宽容,与伏伦斯基出国了,后又回到了伏伦斯基乡下的别墅,两人的矛盾自此激化。

可怜的安娜遭受贵族圈子的唾弃,伏伦斯基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伏伦斯基虽然深爱安娜,可是伏伦斯基更爱自己的美好前途,重新踏入社交圈,频频独自外出。孤独无助的安娜变得敏感脆弱善妒易怒,两人之间的争吵频频爆发,矛盾越来越深。彼此的敌视、冷漠逐渐加剧。相爱容易相守难,争吵之后又道歉,道歉之后还是争吵,就这样互相折磨,彼此痛苦忧伤,到最后,伏伦斯基对安娜神经质的诘难漠然对待,彻底让安娜感觉生不如死,宿命般走向车站,走向铁轨,应了故事开始时的那个凶兆。

托尔斯泰细腻动人的心理描写有着非常强大的感染力,让读者很清晰地了解到安娜一步步的心理变化,一样陷入一种时而忧伤时而幸福时而痛苦时而绝望的境地里面去,直到完全理解安娜为何会选择自杀。

是的,面对这个虚伪的社会,安娜唯有一死方能解脱。

“我只是想活,除了自己,不会伤害任何人,我有权利这样。”安娜这样想,真的可以吗?一个女人,在男人主宰的社会里,想要拥有自己的爱情,为自己而活,可能么?有婚姻契约和宗教誓言的家庭真的不因此而受伤害么?想想她的可怜的儿子,想想身份不明的女儿,你就会觉得安娜所做的一切多么不理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所做的牺牲有多么不值。

如果安娜像陶丽一样,忠实地守着无爱的家庭,安稳度日;如果安娜能像培特西夫人等许多贵妇人那样私下放荡表面端庄保守;如果安娜能按照卡列宁说的与伏伦斯基保持关系不那么坦白真诚;如果伏伦斯基可以为了爱走天涯;或者安娜能痛定思痛结束这种不见天日的爱情,用心呵护自己的孩子……

也许,我们会谴责安娜的不理性,谴责安娜自私的爱。但我想,导致安娜悲惨结局的最根本原因,是俄国的社会制度。在这个时代的俄国,女人是依附于男人而生活的,她们没有独立自由的地位。在书中有大段对于妇女解放的讨论,贵族们对于妇女获得教育和职业的权利是不屑的。离婚悬而不决的安娜身份尴尬,无法自主,只有蜷缩在伏伦斯基的庄园里,千方百计地取悦伏伦斯基用爱情做武器来保护自己。

活在爱情里的女人是可悲的,再怎么轰轰烈烈的爱情,终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安娜的爱,太纯粹,伤了自己。

爱是什么呢?或许,要像书中的另一个刻画得最成功的人物列文那样吧。列文在不断痛苦的追问、广泛阅读、实践论证的基础上,仰望苍穹,得出结论:信仰上帝,信仰善,就是人的唯一天职。行善与爱人,才是根本。

可惜,喜欢看书的安娜,并没有悟出这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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