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就有一个想法,如果我找老公要出一套“资格审核题”,除去内涵、身高、三围、腰包等等基本题型以外,有两道题是必考题,第一,你拥护党的领导吗?第二,你热爱张学友吗?如果对第一道题持肯定态度,第二道题持否定态度的,我虽然尊重你的志趣,但为了世界和平,咱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三观不同,我们还可以一起学习高中物理,然而艺术品位不同,下半辈子只能各玩各的。
可以看出,我对学友的热爱,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原则的高度,和意识形态相提并论。
我的早恋,就和张学友有关。当时初二一个男生已经给我暗送秋波一个学期了,我完全无动于衷。后来他使出了一个狠招,搞音乐。于是就出现这一幕,在放学的路上,我和女同学在前面走,他和几个哥们在后面嘶吼:“我等到花儿也谢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据说有一次还把路边的小女生吓哭了。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他们班教室,看见他在演唱《吻别》,而他的一个同班同学在背诵《桃花源记》作为伴奏,太壮观了。我想这个世界上在背诵一国两制的含义和研究定语从句之外竟然还有种叫做流行乐的东西,在中考之外还有高考,在广西之外还有广东,在老鼠爱大米之外还有旧情绵绵,在老师同学之外还有男女朋友。这事我一定要探个究竟,于是头脑一热,光荣加入了早恋队伍的行列。
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花儿乐队、蔡依林这些小儿科的靡靡之音。一下子从一个无知少女登上了文化先锋的高峰。虽然由于声线、性别等原因,我没法亲自演唱我友的歌,但是我的房间里,一天到晚都放着“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我妈偶尔进来逼我喝水什么的,就说小女孩怎么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笑而不语,轻蔑地想:音乐,你懂么你?
到了高中以后,我还听张学友。我们这一代人都能对SHE、五月天的歌倒背如流,而我不能,就是因为我的整个花季雨季时代只听张学友。听到每一首歌的第三秒钟是什么、第五十秒钟是什么、第两百二十秒是什么,比自己每个月的几号来例假还熟悉。SHE、五月天什么的,我只是在宿舍的收音机里听过,一盘磁带也没收集过。不但自己不收集,对那些收集的人,还不屑一顾。心想:切。现在回想,太偏激了,但反过来想,不偏激的,那肯定不算爱。
我到底爱张学友什么?想来想去,大约是他歌词里的肾上腺素。像我这样,从小到大被迫害成三好学生的人,体内积压多少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啊。而我友的歌,就是荷尔蒙的团支部、就是荷尔蒙的党组织。所以那个时候,觉得别人的歌都是杀猪刀指甲钳,而他的歌就是倚天剑屠龙刀:一掌劈下来,就让那个不痛不痒的世界粉身碎骨。
有一次和闺蜜去KTV,就当《遥远的她》响起,体内的文艺细胞不听使唤,一种想放声高歌的冲动击溃了姐妹情谊。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从闺蜜手中抢过麦克风,杀鸡一样唱了起来。房间里仿佛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舞台,台下不是万人挥舞银光棒的看台,而是我逝去的花季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