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啊虞姬,你该怎么办呢,是啊,该怎么办呢。
若他成,击鼓扬剑,侥幸逃生,改日东山再起,重整山河,她也不过是三千佳丽中的一个,一生都将守着偌大的金笼,眼看庭前燕去燕来,宫灯渐冷,日日盼君恩;若他败呢,折戟横盔,血洒沙场,在无人护她周全,与其留着贱命一条,受百般凌辱,不如狠下心来,也算是不负他多年的爱护。
情啊爱的,她不懂,也不必懂,她只知道乱世中那人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她有尊严地活着,她便报他以生死相随,也无不可,想来这与爱也是无关的。
虞姬心中了然,烈酒顺着细长的壶嘴倾泻而下,稳稳地落在青铜的樽里。
项王,我再与你舞一曲吧。
一股劲风将营帐的门帘掀起半侧,虞姬起身,踩着从远处传来的低沉呜咽的楚调,扬起长袖,拨去多余的发钗,由着鬓发散乱,长裙翩跹,脚下的步伐仍旧丝毫不乱。一转身,眉眼似画,笑靥如花,霎时间,便羞煞了满天星辰。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生,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长剑出鞘,凌厉的剑气让她旁生半分犹疑,手上不觉一顿,长桌旁,隔着朦胧的烛光,项王垂着眼睑,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似乎只是在端详樽上的羊头。果然,他那样的人,又怎会容忍自己的女人成为供他人轻浮的的玩物。
又在期盼什么呢,虞姬轻笑一声,剑锋蹭上细长柔软的脖颈,稍一用力。是完成了一件很大的事啊,她嫣然一笑,身体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到地上,血在绛红的毯子上蔓延,乍一看,像是哪个粗心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的一盆脏水。
项王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轻拢她额角的碎发。她努力地想看清项王现在的眼神是否如往常般专注而温柔,可惜视野中只剩下渐渐模糊的人影,那就姑且算是吧。
人在缓慢地死去时,总会回忆起一点以前的故事。
花楼上,暗香浮动,人影绰约,他自人群中走出,嘴角含笑,缓缓地伸出右手。
“虞姬,你可愿跟我走?”
那一瞬,像一生一样的漫长
不,就是一生,她的一生
她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攥着项王的衣袖,一个恶毒的念头像野草般在心头肆虐生长,这一仗,他是败了才好,宁愿在孟婆那等他一等,也不愿看他在人间孤身一人重头再来。
装作不懂爱,便可以说那不是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