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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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这个女人只有过寥寥几面,这个犹如坟墓一般的女人。

四年前,大表哥婚宴。外婆人老,总觉得年轻人没闹过饥荒,浪费得很。放她年轻时候,通通都得饿死。她把各个桌上能收的剩菜,装入她事先预备好的塑料袋,大包小包的打点好。大表哥起先劝阻一番,说今时不同往日,用不着这样。外婆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继续收拾。大表哥拗不过,嘱咐我:外婆腿脚不利索,要我帮外婆提着点。晚上黑,看不清路,送她回家。

“外婆,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吧?”我看着这么多袋剩菜,不免有些疑惑。

“我吃不完,有的是人吃。”她把塑料袋解开,吩咐我从橱柜里拿出大小不一的碗碟,然后按照菜品分门别类地倒入。

“这个五花肉你留着,你等下带回家吃,要多吃肉。这个猪肚你姨妈喜欢吃……我吃不了什么了,我就留着点青菜。”她盯着这些碗碟,开始为它们安排去处。“香菜牛肉炒得好,嫩得很……”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给那老人家吃吧,她没吃过什么好的。”

说完,她把该给我的递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捧起那碗牛肉。“小席啊,我脚也不好,你刚好顺路,陪外婆一起把这碗牛肉送去吧。”

外婆离她口中的老人家并不远。我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许久。

“就是这了。”她在一个不起眼的门面停下来,把牛肉递给我,然后晃悠着身子,慢慢踱步过去。

“老人家啊,是我哎,住在牌楼下的那个老人,我的外孙今天办席,我给你带来了点菜过来。”外婆一边喊着,听起来心情不错,一边把卷帘门敲得哗啦响。

过了好一会儿,门对面才有了些动静。“是哪个啊,我开个门奥。”里面传来一个老奶奶的方言,声音有些沉闷,像是捏着鼻子发出的。门推得很慢,一卡一卡的。老人有些吃力,外婆也帮着拉门。我向前腾出一只手。

她喘了喘气,领我们进来。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贫穷清苦的味道:沉闷,黏腻,潮湿,初闻起来有些令人作呕和窒息,像饭菜变质,又像衣物未干发霉,给我的感觉像是人将死未死时会有的。屋子不大,二十多平。屋里的陈设极为简陋,进门左手边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正在播放的老式收音机和诺基亚牌手机、右边是一个橱柜,顶上放着一个大碗,装着些黏黏糊糊的灰色一团的泥状食物。旁边堆着几口烂皮的旧箱子,我摸了摸,上面积了一层厚灰,像是很久没有动过。最里面是一条旧床单做的帘子充当门,厨房与卫生间共用。顶上挂着一台空调,只不过挂得高,老人估计也没办法清洗,导致空调风力骤减。家具几乎都是木制的,但用的时间过久,表面的漆层磨损严重,里面的木头因氧化和滋生的霉菌而发黑。墙壁上倒是干干净净,但有些掉灰,桌子后面的墙上歪歪扭扭地斜着脑袋般大的几行字,是他的儿子儿媳的电话号码与他孙子的出生年月日。看完一圈后,一种印象突兀地闯入我的脑海:这是一个正在腐烂的房间。

老人与平常的老人无异。灰白稀疏的头发,微微驼起的背,脸上干巴巴的皱纹贴在骨头上,步履蹒跚。她从桌子下拿出几张凳子示意我坐下,外婆则径直走到橱柜边,看了看老人的食物,随即熟练地拿出一个大小恰当的碗将牛肉倒入。

“你老人家咋总吃些这种东西?”外婆埋汰了几句,转身坐下,把牛肉递了过去,“你尝尝,现在的人嘴都挑得很,这菜都没什么人吃。都算不上什么剩菜,正热乎呢。”

老人家接过来尝了尝,对着外婆咧着嘴笑,“你说你这个老人家,时不时送这些过来,我又没什么给你……”

“你看你说的,这又不是多好的东西,我也是吃不完,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吃得了多少?我那里还有一些,你要的话,我明天再装些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老人连忙摆手,“留着自己吃,我也吃不下这么多。”

说着说着,老人这才注意到我。“这个男孩是你的孙子吧。”她仔细端详着我,“长得又高又秀气。”

“这是个外孙,十六岁了,我小女儿的儿子。”外婆解释道,“现在的孩子,营养跟上了,长得都高高大大一个。你老人家的孙也差不多有这么大了吧。”

“我的孙啊,老人听到恍惚一怔,“那时候看他也还小”她扭过头看了看身后字,竖起手指算了好一会儿,“嗯,那是差不多。”

沉默了一阵,外婆问道:“你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我现在的身体全不太好了,吃饭没什么胃口。走路也走不远了,受不了累。”

“身体,身体也是这个样子……好得到哪去……”

过了一会儿,两位老人也都不说话了,静静听着曲儿。

我有些无聊,便瞥了眼桌上的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汤显祖的《牡丹亭》,到山桃红这一段了。

“老奶奶,这个曲儿你听得懂吗?”看着屏幕既没有其他方言版本,又没字幕,她甚至连屏幕也没看。我顿时有些好奇。

我问得有些突兀,她一时没有听清。我又重复了一句。

“哦,你说这个剧啊?有个音儿就好。”她把收音机转过来对着我。

我调试了一下,发现里边只有牡丹亭这一个系统自带的曲儿,应该是买来时没人教她用。我帮她连上网,下载了一些经典的昆曲,京剧。想了想,我还是把字幕弄了出来,虽然老人可能不识字。

离开的路上,外婆向我唠嗑起了老人。她和外婆是一个村子的,住在外婆家对面,比外婆大七八岁,大概八十岁,至于具体多少,外婆也没搞清。她原先是村子里人们交口称赞的媒人。我大姨父就是由她介绍给姨妈的。起先姨妈不大愿意,觉得姨父憨憨的,人也不够帅气。还是老人极力劝说,人不可貌相,姨父为人老实勤奋,家里条件也好,而且一个村的,回娘家也方便。在两头来回走动后,这桩婚事也就促成了。但至于他的儿子,外婆说就没有随老人的心愿,找的不是本村的,也不是本地的,婚后就一直在外安家,少有回来。老人年龄慢慢大了,加上丈夫早死,一个人在村子里生活逐渐力不从心。身体不好,干农活也干不了。有一次上山采茶油,她有些背不动,没稳住身体,从坡上摔了下来。山脚下的村民及早发现,不然还不知道要坐多久,但腿脚就此落下了病根。

他的儿子因此不允许她在村子里住下去。他有一年回村,开来一辆面包车,雇了两个人,带着命令的口吻,要求老人从村子里搬出来。说城里医疗交通也方便,有什么事,也能及早发现,也给她找好了住所,也就是现在这个门面。起先老人扭捏着不走,还大哭大闹了一番,但拦不住她儿子强硬,将农具、家具什么一一搬走,把她从村子里连根拔起。

起先她住城里,按我外婆的说法,跟盲人没区别。城里她也没熟人,常常一个人出门走。但她认不清路,也不知道红绿灯。一出门,大大小小的相似的胡同巷子就把她绕晕了。有一次她迷迷糊糊绕到了拐子菜场,幸好我外婆买菜时,眼尖发现了她。一打听知道她迷路了,问她住哪,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想问她儿子,老人又摆手摇头。外婆只好陪着她找,老人腿脚不利索,外婆猜她走不远,于是在附近排查,总算找到了。后来他儿子给他买了台收音机,此后老人就极少外出了,常常一个人拉上卷帘门,缩在方方正正的门面里。外婆时常会来她这聊聊,老人说想回村。事实她在这住了十多年,没再回去过,以至于外婆跟她聊起村子里的近事时,她有些神情恍惚。不过外婆近来身体萧条,去的次数也少了。

2

半年后的国庆假期,我赶到外婆家做客,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老人。是外婆把老人从门面拽了过来。

我来的时候,外婆一边张罗餐食,一边和老人搭话。老人最先注意到我,她紧紧看着我,攥着手机,欲言又止。我一时没认出她。一是我和老人仅一面之缘,也过了一个不算短的时间,二是外婆常常邀请一些她认识的老人来家里聊天做客,我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外婆提及,我才慢慢回想起那个缩在门面的老人。

“青塘湾那个罗矮子死了,你知道吗?”外婆问道。

“罗矮子?哪个罗矮子?”

“就是我表舅的小儿子,住在青塘边,长得没老婆高的那个。”外婆把菜上齐了,示意我们落座吃饭。

老人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哦,哦,我记起来了,是我做媒那个是吧?他和那个姜奶奶的孙女,对吧。”

外婆点了点头,“是的啊,前两天我还去吃席了呢。”

“咋就死了呢?好像比我们年纪还小些……那时人看着身体也不错。”老人皱着眉,有些不可置信。

“人老了,身体总有些毛病呗。”外婆叹了口气,接着说:“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回去哪看得见什么人?办个席,你说只摆了三四桌,像个什么样子。”

“这田螺我都洗干净了,你们多吃点。吃席的时候,这田螺都没煮完,那一家也是好人,让我带过来。吃的味道不错。”

老人胃口不太好,夹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你回去看见我那屋子了没?”

“你那屋子多久没人住了?你厢房捆的那些木材不是被人拿去,就是受潮发霉了。坪上全是杂草,墙壁的青苔长得高高的,屋顶的瓦片也掉得差不多了。那还住得了人?”

“湾里没人住的房子都这样。”外婆又补了一句。

老人没再多说,问起了村子里一些老人的名字。除了仍在村子里的老人,外婆能说上两句他们的近况,至于一些不知所踪的,就难说是客居他方还是客死他乡了。

“乡下的茶油过两个月差不多就熟了。要去采了,我多少要去摘两筐。”外婆看着日历上标红的日子。“多少采一点,打点油,自己吃也不错。”

“你老人家的身体也采不动了吧。”

“我叫我几个女儿去。我又吃不了多少,采了都给她们分。”外婆把椅子搬到她身边坐下,劝说道:“你不知道叫你的儿子帮忙?你不采呀,那净给别人做好事。”

老人沉默了半晌,轻声絮叨:“是好久没吃过村里的茶油了,那没这么多时间吧……那边事也不少……下个月过生日,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到时候问问他。”

突然老人想起了什么,颤巍巍地支起身来,把手机递给我。“这个好孩子,你帮我看看,我儿子说给我送了点东西过来,要去快递取站。我昨天去了,她不给我,说要什么码,会发手机里。”

我连忙接过手机,里面没有商家取件码的信息。我猜想是老人一直没有删过手机里的短信,导致取件码发不进来。我把多余的短信删了后,取件码弹了出来。

“你帮忙弄了这一次呀,下一次我们还是不知道。小席啊,你也教教我们这些老人家怎么操作。”外婆柔声说道。

我想也确实如此。我告诉老人,是他的儿子给他寄了快递过来,要拿这个快递得要取件码。待老人家明了后,我接着说道:“你的手机啊,这个短信太多了,取件码发不过来。”然后我开始着手给老人示范如何删除手机里的短信。我以为很好理解,前几遍操作有点快,老人没看懂,尴尬地笑着。看着老人一头雾水,我只好慢慢地重新来过。待老人有了些门道后,我把手机交给她,让她尝试。可惜老人一上手,又把我教的忘光了,对着键钮胡乱地按。

我起先有些烦躁了,觉得老人有些过于愚笨,怎么教也不会。但看着老人沮丧而又落魄的神情,一时又让我后悔莫及。这让我想起了她的收音机。她们不过是没赶上时代的一批人罢了。她们努力蹒跚前进,但时代发展却是日新月异。没有人教她们怎么学,怎么用,她们也就成了新时代的婴儿。我耐下性子,手把手,一步一步教老人过了一遍,先是帮老人找到信息的位置,然后点进去找到管理,在管理中找到全部删除,然后按中间的按钮,最后点击确认。

见老人总算能磕磕绊绊地完成后,我也安下心来。

“你儿子给你送些什么东西啊。”外婆问道。

“说是送些什么被子衣服……”

“小席啊,那你就帮下忙,陪老人家去取一下,东西多,你把这个拖去。”外婆把床底下的拖车拿了出来:“我腿脚也不好,就辛苦一下你了。”

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像有义不容辞的理由。

3

老人生日前几天,她破天荒地从门面一步一步踱过来,邀请我和外婆。气还没喘稳,她就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听来既语无伦次,又含糊不清。待弄懂她的意思之后,我和外婆都欣然应允。

生日宴定在附近一个小酒店。一大早我们先去老人的门面把礼物安顿好。她客气了几句,也没再多说,急忙领着我们去酒店,说我们肯定饿了,他儿子已经在那等了。

包间只有她儿子。我和外婆搀扶老人进去的时候,她儿子连忙起身接了过来。

“这是原先村里,住我们家对面的那个姓卜的老人。”老人简单地向他的儿子做介绍:“这是她的外孙,和咱孙差不多大。”

男人客气地点了点头,招呼我们入座,菜马上来。

这是一个委顿不堪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脸上的疲倦胜过喜悦。他正叼着一根烟。

“我孙呢?”环顾几圈,没见到人,老人问了起来。

“在准备中考,没时间过来。”男人简单回了一句,倒好茶水给我们。

“你老婆呢?”

“在陪读。”

老人看着有些不知所措,“那也是……读书还是要紧。”老人顿了顿,接着说:“又不是什么大生日。”

“有没有孩子的照片啊?给我们看一眼。”外婆询问道。老人也附和了一句。儿子翻找了一阵,把手机递给老人。两位老人凑在一起,目不转睛,仔细打量着照片里穿着校服的青涩男孩。聊起了他的身形体态,外貌长相,不时点头。

“现在脚还好吧?”儿子绞尽脑汁,突然憋出了一个问题。

“还好,还能走”老人突然中气十足地答道,不舍地把手机还了回去。

“上个月给你买的衣服收到了吧?”隔了几分钟,男人又记起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匆忙地问道。

“这不穿在身上吗。”老人站起身,拍了拍崭新的外套。我记得这是陪她取快递的时候拿的。“合身得很。”

儿子像是没认出来,忙不迭地应了一句。

隔了一个更长的时间,儿子搜肠刮肚一番,终于又找出了一个问题。“门面现在还住得下去吗?”

“这哪有什么住不下?有个墙壁,有个顶儿,哪有住不下?”没等老人发话,外婆冷不丁地抢说道,语气稀松平常却透出一丝不满。

老人解释道一切照旧,不用操心。这时上菜了,儿子也不再多说。

虽是生辰,但也没有太多的仪式。老人不需要,儿子也无心。除了简单的向老人祝福了两句之后,其他的就同办红白事吃席般。没有什么生日蛋糕,但大鱼大肉也一样没少。

老人虽是寿主,但心思全不在餐宴上。时而忐忑不安地瞥一眼男人,像有话要说;时而低着头,掐起手指,算着时间。

“你们也多吃点,不用客气。”男人朝我们说了几句,夹了几块肉给老人。

“儿啊,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明天晚上吧。后天有单子,要跑长途。”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过年我还会回来。”

老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像是下定决心,然后说道:“这两天村里油茶熟了……”

“你又要去摘是吧?不记得你的腿脚是怎么弄坏了是吧?”男人突然暴躁起来,摔下筷子,不等老人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打断。

老人见状,低声下气地解释:“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老人把椅子拉到他身边,“我想你明天晚上走,你明早能不能带我去村里,然后你帮我从山上采一点……”

男人点了根烟继续说:“摘这点茶油能榨多少油?而且又不是没有油吃。”

“那外面的油,可没自己榨得有营养呢?”外婆觍着脸,对男人的话嗤之以鼻。我觉得男人过于薄情,毕竟老人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母亲。我有些不悦,便也附和着。

老人看起来怅然若失,但又振作起来,柔声说道:“是是是,这茶油不采也没什么……”见男人脸色缓和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这么久没回去过了,你就让我回去住几天……”似乎怕男人反对,老人说会和外婆一起去,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男人斜睨了外婆一眼,接着好言好语地和老人说;“村里的房子哪还住的?况且你们两个老人年纪都这么大了,相互照应又能帮上什么忙?住城里不好吗?你买菜也方便,夏天也有空调,你有个不舒服,社区诊所就在附近……哪里就不如你意了?”

“人老了,也总要回去看看,而且就住几天……”

见老人似乎还不死心,男人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村子里还有什么人?你回去又能怎么样。”

老人低着头,缄默不语,把椅子又搬了回去。男人又说道:“那你回去吧,去吧。你死在那吧。你死在哪都没人知道!”男人妥协了,但听来更像要挟。外婆本想说些什么,但看了老人掷过来的眼神,也就作罢。

后面我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几乎也没再动过筷。气氛凝重如山。

饭后,我们郁郁寡欢地散场。男人叫了辆车把老人送回去,自己开着面包车飞驰离开。我搀扶着外婆慢慢走回去,外婆没再跟我说什么。

我就这样结束了和老人的最后一面。

此后不久,男人就带着老人搬家了。不知是对外婆心有芥蒂,还是看到老人的住所后心有不忍。但我觉得搬不搬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次听到老人是去年。外婆和我说她死了。我问外婆,她说是村里人告诉她的。我问她什么时候的事,外婆说是前年,老人在一间出租房里不出声许久,最后被邻居发现了,不过已经死了,他儿子次日开着面包车把她送回村里入殓入葬,毕竟入土为安。

我竟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脑中不禁浮现出一幅苍凉的图景:一片了无人烟的坟山,一块平坦的黄土地,兀地插上一座灰色的墓碑,一个褐黑色棺材被埋入其下。坟山上安葬着每一个人的世世代代,祖祖辈辈。每一个坟墓都是一个人,他们长眠于此,共聚于此,犹如活着一般。在这里,新入的灵魂,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祖祖辈辈的声音,那是他们对亲人的召唤与慰藉。他们告诉她:在这里都是她的亲人。棺材是她的房子,坟墓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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