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
第九章 欲海沉浮
自这次彻底的酒醉后，高新刚掌握了自己的酒量，结果虽然不令人鼓舞，却也让他感到了一点踏实。一直以来的自我约束和拘谨，总算是让他尝到了完全失控的滋味。想起来，人生其实很可笑。如果把出生和死亡分别看作是人生的起点和终点，那么在这两个点之间，绝大多数的人对自己的人生根本是无能为力，毫无作为。顺利的就吃吃喝喝，及时行乐，不顺的只能局促地敷衍搪塞，还有更悲惨的，躺在病床上无奈又无聊地苦熬时日，为了再多呼吸几口污浊不堪的空气，挣扎着试图发出几声悲鸣，然而，沉闷的周遭连回声都已经窒息，最终所有的执念和妄动都归于死寂。
我是鱼
周遭是寂寞的雾霾
世界也不复往昔的色彩
驰骋在荒原亦不能畅快
龟缩在角落里期期艾艾
没有光，没有希望等待
漂浮或是坠落都只能忍耐
一声长啸企图冲破时空的阻碍
几番挣扎，几度彷徨摇摆
回声沉闷，旅人倦暮，风流已改
往事如烟，知交云散，谁付情债
打量起新愁旧爱
心内与身外
恍惚周围皆是海
我在水中存在
这次事件让阿杰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在一楼的客厅多逗留，而是极力邀请高新刚连同阿华、阿柳一起，到四楼他的住处去喝酒打牌，他的理由是那儿更随意和安全，自小张走了以后，那里全然成了他一个人的城堡，自由而私密。高新刚并没有往深处想，他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从另一个层面看，久已懈怠的神经对环境的变化没有产生一丝的警惕，危局和变故往往就在这种情况下悄然光临。
毫无征兆，这一天的晚上依然是重复前面的程序，喝酒打牌，还是四个人，高新刚，阿杰，阿华和阿柳。酒喝得似乎有点多，高新刚都不记得是和谁做对家，应该是阿柳，她的牌技是最烂的，毫无技巧，一点也不会隐藏，被阿杰三绕两绕就全亮了底，高新刚只能苦笑，输了罚酒，不停地喝。如何醉的，他毫无记忆。到了临晨二三点，万籁俱寂的时候，高新刚蓦地从醉乡中醒来，发觉自己在小张的屋里躺着，屋里有两付上下床，他在靠里的一付的下铺和衣躺着，房间通向客厅的门敞开着，屋里没开灯，借着客厅那边窗户透进的光亮，可以依稀分辨出靠门的那付上下床下铺也躺着个人，高新刚走上前，借着微光仔细辨认，原来是阿柳。阿柳仰面躺靠在被窝卷儿上，T恤和长及膝盖的短裤完整地保留在身上，甚至脚上的人字拖也一只不少，跟着脚在床头的横杆上翘着。高新刚打开灯，轻声地把阿柳唤醒，他想喝水，口渴得厉害。阿柳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她猛地站起身，如果不是习惯性地弓着背，她的头肯定会碰到上铺的床帮子。高新刚坐回到他刚才躺着的床上，示意阿柳去看看阿杰和阿华是什么情况。阿柳迟疑且有点不情愿地挪步去了客厅。高新刚看到客厅的灯亮了，听到阿柳轻轻地敲阿杰房间的门，不断地小声唤着阿华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能听到那间房门打开了，里面有人和阿柳在嘀咕着什么，好像是阿杰的声音。阿柳怏怏地回来了，躲闪着高新刚问询的目光，说阿华喝醉了，还没醒过来，在那屋睡着呢。这是什么安排？高新刚真想一赌气直接下楼回自己的房间，但那样会把阿柳甩到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他打定主意，不再和阿柳说一句话，双手抱头，闭上双眼，半坐半躺斜倚在床上，打算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捱到天明。
好不容易呆到天放亮，楼道里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高新刚才和阿柳一前一后悄悄地回到一楼。在简单地洗漱后再回来见阿杰时，阿杰的房门还是紧闭着，阿杰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有点疲惫又有点不知所措，他躲闪着不敢直视高新刚的脸，隐约中流露出一丝惭愧，一点无奈。高新刚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想不出如何把这尴尬的场面敷衍过去。阿柳已经回食堂开始一天的忙碌，阿华应该还呆在阿杰的屋里，甚至很有可能还赖在床上，一晚上的折腾，阿华和阿杰睡到了一起，这一点毫无疑问，阿杰自己就是明证。高新刚茫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躺在床上试图想些什么，可脑子里一片乱轰轰。他不知道自己周围发生的事情该如何去感觉，如何去思考，他更不确定这些变故对他意味着什么。
阿华像带着新婚的喜悦似的，俨然成了阿杰这套房子的女主人，热情且略带炫耀地招呼高新刚和阿柳，喝茶，磕瓜子，就好像是在喜宴上宴请宾客。阿杰若无其事地看着阿华张罗，又似乎很享受这种做主人的感觉。
阿杰和阿华算是住到了一起，阿华完全一副新娘子的做派，开始操持起这个小安乐窝的日常起居和生活用度。在食堂里，本来阿华是给掌勺的老板打下手，应急的时候作为替补，是食堂里事实上的二把手，半个老板娘，与老板的女儿有着某种竞争和较量的成分。开始的几天好像还一切如常，但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整个食堂的气氛就让来就餐的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出异样。阿华不见了踪影，老板的女儿在柜台应付着，老板的儿子时不时地从后厨溜出来抽根烟，旋即又被他老爸喊回去颠勺炒菜。阿华没有失踪，她躲在四楼阿杰的套间里，终日不出门，吃饭都是阿杰打回去，两个人形影不离地搅合在了一起。
高新刚枯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独自泡茶、抽烟，胡思乱想，他没有了可去的地方，没有了值得一做的事情，毫无兴味，只剩下一阵一阵从心底泛起的焦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