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路上，风雏正数着今天卖玩具赚的钱，硬币在他手心里叮当作响。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开口：“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村里孩子该买的玩具都买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进城，把剩下的货退了，咱安安稳稳过个年，年后再琢磨新路子。”
风雏抬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龙哥，退了钱咱买两挂鞭炮放不？”
“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光买鞭炮，还得给你买串糖葫芦。”
第二天一早，我扛着半麻袋没卖完的玩具，坐最早一班车进了城。退货时老板嘟囔了几句“年后不好进货”，但还是给我退了钱，手里攥着那沓皱巴巴的票子，心里踏实多了。
往车站走的路上，路过一家影院，门口的海报上印着一对男女在夕阳下牵手，旁边写着“情人节特别场——爱情片连映”。我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走到售票窗口，掏出钱买了两张晚上七点的票。售票员看我的眼神有点怪，大概是少见我这样穿着补丁棉袄的人来买电影票。
揣着那两张薄薄的票根往回走，手心都攥出了汗。到了村口，我绕着小芳家的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假装在散步，眼睛却不住地往院里瞟。院子里热闹得很，小芳的爹娘正和几个邻居坐着晒太阳聊天，二婶子手里还织着毛衣，唯独没看见小芳的影子。
“呦，这不是小龙吗？”二婶子眼尖，抬头看见我，嗓门亮得很，“你在这儿来来回回走了七八遍，是掉啥东西了？我帮你找找。”
她这一喊，院子里的人都朝我看过来。我脸“腾”地红了，正想找个借口溜走，就见小芳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穿着件淡蓝色的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拿着个绣了一半的帕子。她往我这边望过来，眼里带着点好奇。
我赶紧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来一下。小芳愣了愣，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我硬着头皮跟二婶子搭了两句：“没、没掉东西，就是刚从城里回来，溜达溜达。”说完赶紧转身，假装往村外走，心里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直跳。
走到村边的小河旁，我找了棵歪脖子柳树坐下，盯着水面上的冰碴子发呆。没过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小芳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攥着那个帕子。
“龙哥，你找我？”她的声音有点小，像怕惊着河边的麻雀。
我赶紧站起来，手在棉袄上蹭了蹭，把揣在怀里的电影票掏出来，递了过去：“我、我今天进城，看见影院晚上演电影，是爱情片……想请你去看。”
小芳接过票，指尖碰到我的手，我吓得赶紧缩了回来。她低头看着票根，嘴角悄悄往上扬了扬：“好啊。那……下午还在这里等你？”
“哎！”我赶紧点头，看着她转身往回走，背影轻快得像只小鹿，心里的甜水差点溢出来。
下午我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河边，风雏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拍着我的肩膀笑：“龙哥，约会去啊？”我瞪了他一眼，把他赶走了。没过多久，小芳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布包，说是给我带了点她娘炸的丸子。
我俩并肩往镇上走，坐班车进了城。影院里黑漆漆的，只有屏幕上的光影在晃动。我偷偷瞅着小芳，她看得很认真，睫毛在光影里忽闪忽闪的，侧脸的轮廓比海报上的女主角还好看。我哪有心思看电影，心一直“咚咚”狂跳，手在膝盖上蹭来蹭去，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电影散场时，外面已经黑透了，街上的路灯亮得像星星。好多小情侣牵着手往外走，笑声一串一串的。我看着他们，心里痒痒的，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慢慢把手往小芳那边伸过去。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手时，小芳忽然侧过头看我。我脸“唰”地红了，赶紧缩回手，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你手边有个蚊子，我想把它赶走……”
小芳“噗嗤”一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没说话，只是轻轻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傻愣愣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走到一家亮着灯的肯德基门口，小芳停下脚步，往里面望了望。我心里一热，拉着她就往里走，大着嗓门对服务员喊：“同志，来份鱼香肉丝，一碗麻婆豆腐，再要两碗米饭，谢谢！”
话音刚落，整个店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有惊讶的，有好笑的，还有个穿西装的大叔差点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服务员也愣了半天，才憋着笑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这些，只有汉堡和炸鸡。”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拉着小芳就往外跑。跑出店门，小芳笑得直不起腰，捶着我的胳膊说：“龙哥，你可真行，肯德基里哪有鱼香肉丝啊。”
我挠着头嘿嘿笑，心里却甜滋滋的。夜风里飘着烤红薯的香味，我牵着小芳的手，慢慢往车站走。路灯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叠在一起，像变成了一个人。
“龙哥，”小芳忽然抬头看我，“年后你打算干啥？”
“我想跟风雏进城找点正经活干，”我握紧她的手，认真地说，“等赚了钱，就……就常来看你。”
小芳没说话，只是笑得更甜了。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年味儿越来越浓了。我看着她的笑脸，突然觉得，不管以后干啥，只要身边有她，日子就一定差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