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
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她,长于烟花柳巷,宿于瓦肆勾栏,却偏偏有情有义,侠肝义胆,人称“飞将军”。
她,一生牵连着三个迥然不同的男人,却终未能脱离娼籍,虽然日逐笙歌乐,却“常羡荆钗与布裙”。
她是特立独行的,是一代佳人,一名歌妓,一个千秋女子。她就是传奇女子李师师。
师师原是汴京染局匠王寅的女儿,在襁褓之时,母亲就撒手人寰。因机缘巧合,她与佛家结缘,当时俗语都称佛家弟子为“师”,师师之名便由此而来。
她四岁时,父亲犯事被抓,不日便死在牢中。可怜年幼尚未更事的师师流落街头,被经营勾栏的李姥姥收养。自此,在教坊里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侍人,姓氏也跟随姥姥姓李,也就入了勾栏娼籍。
因师师长相清秀,又气质脱俗,登台后备受欢迎,荷花棚的生意也因此兴隆起来。李姥对她格外疼爱,视如己出,但李姥的好,只是将她视作摇钱树般的好,终究不懂她的心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师师心里怀着苦楚。那日,收到秦少游的花笺词,是一首《生查子》: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
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
遍看颍川花,不似师师好。
可惜一代才子秦少游,也不过把她当作一般的青楼女子来赞美,终不懂她知音难觅的凄楚。也正是如此,当她再遇周邦彦之时,只是一句“彼此之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二人便心曲交汇了。
天下女子有谁不渴望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的生活?师师虽知出身卑贱,但她依然有自己的念想。一生只与一人相守,脱离娼籍。再也不似如今这般,瓦肆勾栏里出入的是一群锦衣玉食裹着的酒囊饭袋,日日热闹非凡,却无人懂自己的心思。
在师师眼里,虽然周郎与自己年岁相差悬殊,但他却正是合适的人选。她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周郎,他自是愿娶师师为妻。但顾及家中族人,只晓规矩,不通人情,还需要一些时日的劝说。
正当周邦彦苦口婆心说服了族中长辈,欲迎娶她进门之时,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受到了皇上的宠幸。
在宋徽宗的眼里,那是一场伯牙子期式的相遇。徽宗与南唐后主李煜有相似之处,”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之所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徽宗虽为师师的蓝颜知己,但终究贵为人君,难以许她名分。师师极有自知之明,她出身卑贱却得此厚爱,心中自是感恩。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纵有千般美貌,万般才艺,师师却难似寻常女子,嫁个好人家,过上相夫教子的生活。再看周邦彦,本来可以许她一个名分,却终究无缘。
周郎曾写给师师一首词,她酒后传唱惹怒宋徽宗,一气之下将周邦彦发配至偏远地区。不能与周郎举案齐眉,却连累他险些性命不保,师师心里的苦楚与内疚又有谁知晓?
时过境迁,一日,梁山燕青来访,与师师姐弟相称。她心想,这燕青或许能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也免她日日孤单。但燕青终究是堂堂的英雄好汉,天生便要叱咤风云,“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留是留不住的。那日,师师在街口一直目送燕青消失在人群中,也许她便是为那无数的送别而生的,但凡她喜欢的男人,都注定是命中的过客。
金灭辽之后,兵分两路侵犯宋朝,宋徽宗发布“罪己诏”宣布退位。然大厦将倾,岂非一砖一瓦之过,退位终未能挽救风雨中飘摇的宋朝。
师师不愧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将宋徽宗平日里赏赐之余悉数上缴府库,以助河北官兵填购器械粮饷。而后,师师在宋徽宗的护送下,自愿去慈云观做了一名道姑。
金兵攻入汴京城后,遍寻李师师,欲献与金主,师师不从,吞簪自尽。
自此,传奇女子李师师便结束了她的一生。也有后人传说,她在吞簪后被及时赶来的燕青救下,送到道观里用还魂丹救了性命。与燕青分别后,她欲去黄河岸边送别徽宗,却因金人诡计多端而未实现自己的愿望。自此,师师便在黄河岸边与大宋王朝走散,与人间走散。
文章最后,附上昔日周郎写给师师的新词一首《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