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温圆玲
1.
前些日子，我在井冈山进行培训，课程满满，几乎没有时间关顾微信。一得空闲时间，打开微信，几十条未读信息涌过来，来自同一个人，一个乖乖的小师妹，因为爱笑，我们喜欢叫她笑笑小飞侠。她的问题有点沉重：姐，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而活着。
她的成长史就是一部励志史，从一个小小的重男轻女的小山村，本科毕业，再到帝都念完研究生，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单位，人生完美的逆袭。
可是，即使人生逆袭，也是带着镣铐在飞翔。
高考高分，一心想飞得远，父母不让，以弟弟幼小不宜离家太远为由，应逼着读了个她们偏僻小城市的地方二本，学费贷款，生活费自己想办法，还必须补贴家里。她一心抗争，终于得心所愿，在帝都一所名校念了研究生，奈何，飞得再远，身上还裹着樊胜美父母这样的家长。工资，父母一分不留的要她上交，丝毫不关心她的生活，病了，累了，只会说你活该。
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或者抱养的，奈何，确实是亲生的。
她说，姐，多少次，我想悄悄离开自己的家乡，到没人知道我的地方去，多少次，我想通过读书，到外面的世界去，永远不再回来。但是内心却还是有一股渴望，我想获得父母的关爱，我想获得家庭的温暖，即使，哪怕只有一日，我父母把我当成弟弟这般疼爱，哪怕这一日的温暖让我用后半生的寿命来弥补，我也愿意。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为什么他们连一个温暖的眼神都不愿意给我。记事以来，永远，吃的，都是弟弟的；永远，没有新衣服，都是捡周围好心人的；生病了，永远，还让你背着背篓上山干活去；上学时要写作业，点着灯，只会给你两巴掌，浪费电；弟弟和别人打架哭了，只会踢你两脚，说为什么不替你弟弟挨着打。
我以为这种日子我长大就好了，但是长大后，我发现我更悲剧了，为人子女，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为什么，他们只会张口问我要这要那，只会要求我必须负担弟弟读书、结婚、买房以及以后的所有。需要我、用得着我的时候，他们就会和我好好说话，用不着我的时候，随意打骂，就像一个奴隶。我觉得在家里就是多余的一个人。
姐，我想过离开，虽然我知道生命真的很宝贵，虽然经历这么多年的教育，读了这么多的书，看了那么多心理辅导的书籍，尝试过心灵的自愈，但是，很多很多时候，我还是觉得，天地之大，自己就是一个人，连父母都嫌弃。很多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疗伤，有的时候，自己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却在流着泪，滴着血。
姐，我想过死，不止一次，我知道有很多种方式，我也尝试过，但是，到了最后，我都舍不得，我舍不得自己苦苦追求的新生活，我也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我是一个活泼开朗乐观的好姑娘，但是在家里，我就是一个奴隶。我害怕别人知道我的情况，我害怕别人笑话，只有在你们面前，在你们几个一辈子好姐妹的面前，我才敢展示自己的脆弱。
这么多年，能活到今天，我觉得自己是个奇迹。但是，这么多年的努力，我很想知道，我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静静地做一个听众，希望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我们这些好伙伴，一直都在，也会一直都在。我不知道怎么排解她的痛苦，只能轻轻的把自己的经历告诉她，难过的路上，我们都是同行者，希望她可以慢慢地，慢慢地找到自己，为自己而活。
2.
看到笑笑的痛苦，我想起了好友小语，当然，笑笑的故事，我知道，她也知道。我仿佛看到了好友小语的影子，小语，努力抗争原生家庭，一步一步努力，也是带着镣铐在飞翔，今天，如愿以偿，日子安稳而祥和。
她的故事，她的成长经历，回忆起来，至今也心疼不已：
姐，我也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长大。那会母亲对于我的前程安排就是，初中毕业后，去沿海打工，然后嫁人。很多年前，笑笑经历过的，像夜晚要写作业，家长因为心疼电费，劈头盖脸一顿巴掌，我也经历过，况且那会我们是点煤油灯，母亲心疼油钱，即使煤油熏得我眼睛生疼，亮如豆粒大，母亲也舍不得多给一会光亮让我写作业。
家里好吃的，给弟弟，学费不够了，就只是拖欠我的，因拖欠学费，即使每次考试年级第一，还是一次次被学校赶回家。笑笑经历过的，干家务，也曾经历过，要养一群鹅，上山砍柴，打猪草，割稻子，挑水，等等，而那会弟弟什么也不用干。干不好，就是一顿毒打，用那种掉了叶子的竹竿子直接抽，毒打厉害的时候，也曾上蹿下跳，寻死觅活，东躲西藏。
最冲动最难过的一次，为逃避毒打，带着麻绳，躲进深山老林里，想就此和世界拜拜，左思右想，实在不舍得，也不甘心，夜晚，灰溜溜的回去。奈何最后发现，家里没有我，他们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对于我的主动归来，母亲只是再次拿起竹杆子，嚷嚷，回来干啥。虽然已经释怀，现在想起，依然心有余悸。
所以，那时候的自己，就按下决心，我以后一定要活出个人样。那时候的自己，也满腔愤怒，满身的怨恨，也曾狠狠发誓，以后一定离家远远的，最好，有些人，除了必须的义务，此生不再相见。
因此，大学，我选最远最远的学校，并且发誓，永远不回家乡。很多年前的自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即使后来，条件好了，母亲变化了很多，虽然不打不骂，只是变成了问你要钱，相比以前，好了千百倍。但是，自己还是固执的不肯回头，不愿原谅。直到最后，遇见我的先生，家庭，爱情，乃至失而复得的亲情，这些陪伴，我才真正释怀，这是后话。
姐，那时候的自己，也曾悲哀地思考，我为什么而活着。于家，于父母，你可有可无，甚至而言，你就是负担；于兄弟姐妹，尚不知感想如何，但料想那会，家里饥寒交迫，也不会太好。那时候的自己，就在暗暗下定决心，为了自己，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出个人样。
3.
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笑笑和小语经历过的，也曾经历过。很多年前的自己，满身的戾气。也曾苦苦的抱怨，为什么遭遇痛苦的就是我。也如笑笑小飞侠、小语，带着镣铐在飞翔，这份镣铐，给内心加了一把锁，锁住了痛苦，也阻隔了温暖的浸透。
今日，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我重新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我为什么而活着？现在想想，过去的二十多年，是自己的呼喊，是自己理想的召唤，也是亲情的抚慰，强烈的支配着我活着。这些，如同清流，把我从无知和茫然中唤醒，也洗涤心灵满沾的尘埃。
契诃夫曾经说过，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件多余的时装饰品，那是很难堪的；活着而又没有目标，是可怕的。
我想要不一样的生活，最起码能够远离曾经的那些苦难，我想让自己闪闪发光，我想让自己心灵充盈，快乐自由。虽然理想之路是艰难的，这我知道的。这路在脚下，也在心里。而在心里的路是一条艰难且痛苦的路，既完善自我，又超越自我。
狄更斯曾经说过，大地上有黑暗的阴影，可是对比起来，光明更为强烈。
这份光明，也许是向着理想不屈出发的动力吧。走是一种生存方式，人生的每一天，我们都在走。因为我们活着。路，有许多种，它存在于任何时间与空间。我们都在人生路上走着。理想是一份光明，促进我们成长，又把我们带回现实的行走。
每个人都在成长，成长过程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和不幸。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曾在怨恨中踽踽独行，也曾固执的死守心门，不愿对外打开。直到遇见先生阿法，温暖睿智又不失童心的一个人。他的世界，包容宽和，清澈温暖，让我快速成长，化去满身的戾气，消解满身的怨恨和不甘。
记得有一次，五音不全的先生说，我想唱一首歌给你听，和你一起《牵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因为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瞬间泪崩。一路相随的守护和抚慰，时过境迁，岁月万千，以己度人，宽厚温和，自己成长的同时，让我也渐渐感受亲情的温暖。
这个时候的自己，内心也开始宽和、淡然，也许，毕竟，血浓于水，对旧日暴戾的母亲，也开始释怀，开始释然，对家乡，也平添一种别样的情愫。纵然过往满含泪水，但那一缕缕飘飘的炊烟，远过了一切，飘忽在故乡的上空，也会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情。也时刻记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被姐姐们保护着。也时常记起，在我迷茫和沮丧时陪伴的，每个成长阶段，鼓励我、支持我的老父亲，感谢父亲对我那份深重的亲情。很多年前的自己，就是拼着一口气，凭着这份心存的呵护和温暖，渐渐成长。
现在想来，每个人的生命旅程都由自己完成，不管遇到什么，起起伏伏，跌跌撞撞，行走的每一天，都在努力的活着。不管怎样，请你，为自己活出一种精彩。不为谁活着而活着，只是为了你自己。
很想对自己说，亲爱的，请你慢慢走，慢慢走，前途漫漫，请你，为自己喝彩，请你，为自己活出一种精彩。而我们，人生道路，跋山涉水，亦或艰难险阻，纵然平平坦坦，能够顺顺当当到今天，也确实应该为自己喝彩。待你灿烂如花，笑容明媚，光明在我们前面，目标在山的那边，则指引着我们另一种奔头。
PS：现在，笑笑小飞侠和小语，她们都过的很好，即使，有的时候，譬如，笑笑，还是会有难过的时候，好歹，她的笑容一直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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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