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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婕马不停蹄给我写信那会儿,木羽也是一样,有时候甚至两天一封。梓婕在信里说:“你大概不知道木羽有多想你吧,上课下课聊的都是你,绕都绕不开…”
其实,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夏天了,叫我别躲着太阳,要多出去运动;冬天了,提醒我多添衣,可千万别冻着。几乎每封信必提“好好吃饭”、“早点睡觉”,我每次都会说他啰嗦地像个小管家,关心的始终都是这些本应是女生才会去关注的生活细节。有时候,我觉得这跟他是男生的这个事实真的是极为相悖,但我还是欣然接受着这份好意。
他会跟我说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我们这刚刚下雪了,我准备出去堆个雪人,如果你在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去。”
“我看见安包子了,她刚从我教室门口走过去。”
“最近喜欢听一首歌,叫做《风居住的街道》,挺小众,但听着舒服。”
“你每天都要记得吃四顿饭哦,一次两盘子,最好再配个汤。”
……
2010年01月28日,他一改往常作风,只在信里写了一句话:“这封信如果能在放假之前寄过去,那么,生日快乐;如果不能,那么,新学期快乐。” 然后在信封里塞了几十块钱,一张张崭新的10元软妹币从信封里掉出来的时候,我拨通了他的电话,笑着说了句“到底还是这么幼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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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31日,宣恩县人民医院。大概是从06年开始吧,在一只手数不过来的年头里做为陪护的我不知道对多少个医院轻车熟路起来。我记得自己在不同医院的窗台上做过作业,也记得凌晨两三点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更记得医院特有的那股药水味儿,毕竟那是一种这辈子都不想再接近的味道。那天,已经是MM高烧不退的第三天,医生说再不退烧就危险了,全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终究还是无计可施。
楼道是阴暗的,病房是压抑的,人心是惶惶不安的。我借洗衣裳的空子出来透了口气,期间接到木羽的电话,他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在我上大学之前带我把整个宣恩城再逛一圈,去老街吃烫豆皮,去河滨广场吃炒冰,去风雨桥看看夜景,再去华鑫广场的鬼屋里大声尖叫……
人大概都是偏好迁怒的吧,他说的每一句跟我的现状都是那么相悖,以至于我在当时的情况下竟理所当然地认为那就是在讽刺,“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这些,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成天只想着玩儿的,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幼稚?”
说完我就挂断了,他没有回拨,只是去我空间默默留言问我怎么了。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天知道我当时是抽的什么风,竟然给他回了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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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就断了联络,连躺在好友列表里的侥幸都没有。而后知后觉的我还是在跟梓婕的聊天中才发现这个事实的。
“那天,木羽给我打电话,说清除了跟你的所有互动,还删了你的QQ,然后就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哭…”
“嗯?为什么?”
“他说你叫他滚,还老说他幼稚,他嘘寒问暖你说幼稚,他计划带你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你也说幼稚,他想逗你开心你还是说他幼稚…大概就是这之类的了。”
“哦好,我知道了,随他吧。”
我尽量表现得无所畏惧,只不过少了个好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趁聊天的空挡在好友列表里搜索、再搜索,果然是不在了。呵,网络聊天可一定要记得配表情啊,当即一个不合时宜的小领悟。
我也是在很多年后才明白,男生最不喜欢的就是幼稚这个形容词了。
2016年9月7日,航sir发了条朋友圈,说和家里人打电话,家里的长辈说他新换的发型显成熟了,没有之前的看起来像个小娃娃。我问“ Why do u need to act like a little boy ? ”
由 a little boy 为导火索,他开始了可能积蓄了好些日子的滔滔不绝:
“我女朋友刚说完我幼稚,你怎么也说我像个小男孩?你们真的这么觉得么?可是我不觉得呀。”
天地良心,请把原话读三遍,说谁幼稚的这个锅我可不背。
“额,这么在乎女朋友说你幼稚?”
“不仅仅限于女朋友,谁说我幼稚我都会介意的,男生有几个希望听到别人说自己幼稚?”
……
原来,女生有女生的以为,男生有男生的执念。换种交流方式,把“幼稚”换成“幼稚鬼”,男生是不是会接受呢?友情,或爱情,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吧,只是过失在喜好不一,偏偏还不懂得怎么去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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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2月03日,开始玩微博,还是从航sir的粉丝列表里看到了木羽的账号,点进去逐条看完了。虽然只几个月的时间,他却变了不少,微博文字及配图都略显深沉,找不到一点儿我印象中的他的影子。
后来的日子里,我也会时不时地点开他的主页看看,他开始健身,开始不再给任何人写信,甚至撕碎了那些曾经奉之为情怀的每一封信,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倒掉……但不变的是,他依旧是少女之友,微博里每一个艾特的对象或是艾特他的对象都是女生,只是互动的内容不会再被任何人称之为细节末节了,终于还是成熟了不少吧。
2013年12月06日,互相关注。当天时间18点52分,我说:“就当重新认识一下吧。”
他回:“嗯。”
当天时间21点09分,我问:“你当初既然不喜欢我说你幼稚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说?”
2015年01月16日,他回:“说了有用吗?”
我说:“比去跟第三人说有用。”
他回:“是吗?你果然还是这么强势。”
2015年09月,看见他跟一个女生在我们学校操场散步,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上前去打个招呼的时候,那个女生回头冲我笑了一下。有趣的是,那个女生,我是认识的。一个学妹,很爱小动物,微博上除了各种小动物,唯一提到的活的生物就是木羽。因为同在一个驾校学车又同在一个组的缘故,时不时地会聊上几句,跟她也还算谈得来。
她跟我有着一样的齐肩短发,不算高,很爱笑,会照顾人,说起话来带点男孩子的豪气。她冲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所有的人物关系到最后都是会正负相抵的,比如我和木羽,木羽和她。
我最后还是转身快步走出了她的视线,她也继续跟木羽散着步,聊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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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训练场的时候,我听过她打给木羽的电话,她跟他简单地唠着嗑,说换了新发型或买了新衣服又或者说训练得有些发困…那时候,他一定不会想到,我跟她就坐在一根长凳上。我始终没有跟她提有过共同的好友,甚至连是哪里人都没敢说,怕不经意听到一句“噢原来那个就是你呀”。
嗯就是我,是我的话,跟谁聊天不会只说武汉的夏天有多热,后面肯定还会加上一句“…但还好有风”,认识我的人都知道,这就是特有的独立与自尊,又或者是木羽口中所说的强势,连独白都这么不留余地。
我翻开她的微博,会有合照,会有艾特,偶尔会有她在训练场的自拍。我一遍遍地看着那些互动,恍惚觉得就是在昨天,我跟他也是这样嬉笑打趣着的。可当我翻看私信聊天,上面实时记录着几年之后那场完整的对话,用的时间是两年。
训练结束的那天,她帮着发个人档案,“你…”,然后欲言又止,我们对面站着,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后悔吗?”
“当然。”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或者说…男闺蜜。”
“嗯。但是曾经后悔的点,就算有机会回去修正,未必就会是谁想要的比现在更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