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颗树,一颗不开花不结果的树,一颗寂寞且迷茫的树,我时常仰望头顶深远的天空,思索我人生的意义。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为何而来?
鲜花为追求绽放美丽的花朵而来,果树为追求结出创造的果实而来,而我呢?我为什么而来,我存活于这世间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周身的绿叶在风中窃窃私语,没有谁能告诉我答案,因为它们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因我而存在。
我在这个地方生长了22年,从我还是一颗小树苗起,从我的意识觉醒的那一刻起,我就待在这里。我的根越扎越深,我的枝丫越长越大,我越来越高,但我始终挣不脱脚下这一亩三分地。
这个地方是一座花园的一角,我被几簇鲜花包围,在我旁边有两颗桂花树,一颗桃树,一颗银杏树,虽然我看起来比她们都要壮硕,但是她们都比我年长很多。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时常在秋冬,沉醉于桂花散发的甜蜜幽香,做着香甜美丽的梦,那一朵朵小小的,金黄色的,柔弱的桂花随风飘落,缀满我那时还稀稀拉拉的叶子,有一种我的绿叶开满鲜花的错觉。
那时候,我总是想,我为什么不开花,鲜花都是在苦难中蕴藏的,我通身都是黄连的苦涩,却为什么开不出一朵花呢。一次又一次,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我还小,可能过几年就开花了。
春天的时候,桃花落了满地,我喜欢这种粉白粉白的颜色,也喜欢这般大小的花朵,像是这种颜色拼接出了最美丽的童话,最梦幻的世界。我希望我开出的花朵也是粉红色的,只不过希望我的花瓣再多很多,一层叠着一层,互相环抱簇拥。
有几次,有很多桃花瓣落在我的附近,我悄悄的用根吸收了她们,企图或许自己就能长出这样美丽的花朵,结果每一次都把我苦惨了,那桃花瓣比我自身还要苦,透彻心非的苦。
花瓣落下不久,桃树上就结出了小小的绿色的果实,我看着他们由绿变红,由小变大,由干瘪变得饱满,由青涩变得盛满成熟的香甜。他们有的很早就掉落了,有的还没成熟就被风吹落了,有的被人摘走了。说起人,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那是一种可以走出去的物种,那种让我羡慕的物种。
有一次一个快要成熟的桃子被风吹落到我附近,我看着他通体细细的朦胧的绒毛,一半脆红一半生绿,散发着语无伦比的诱人的清香,我忍不住吸收了他,好甜啊,那是我这辈子最甜的时刻,比桂花不知道甜了多少倍,怎么会这么甜,怎么那么苦的花朵会结出这么甜的果实。
我开始期待,是否我开出鲜花后也能结出果实,像这般甜的果实,这水润多滋的梦。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的年轮在不断的增长着一圈又一圈。等待是一场期望渐渐落空的徒劳,我终究没有等来我的繁花似锦和瓜果飘香。
我曾以为旁边的银杏和我一样,不开花也不结果,只是比我多了那份色彩变黄的绚烂。可是有一天,我猛然在地上发现黄黄的小小的果实,我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孤独感。
原来,这一处只有我不开花不结果,我究竟来自哪里,我又为何而来。
无法探明我为何而来,我开始想探索我来自哪里。我问桂花树、桃树、银杏,她们都摇了摇头,我问东南西北风,她们答应帮我到处看看,只是她们也不知道她们何时才又回到这里。站在这世界的小小一隅,怎么看清这个世界,又有谁会造访这微不足道的小小一隅。
二十多年来,我四季长青,枝繁叶茂,我还是没有找到我人生的意义,以及我来自哪里。我只知道我是一颗树,一颗不开花不结果的树。可是,难道树的一生就必须要开花,要结果,才有意义吗?
我时常迷茫,但我却努力生存,我每天都把我的根扎得更深,我每天都冲第一缕阳光微笑,我每天都感谢露珠的滋润,我每天都聆听小鸟的欢笑。一颗不开花不结果的树,这满身的绿叶或许就是我沉默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