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别有况味》
王德宸 2019.2.7
住院期间我的生活渐渐规律,晚上9点熄灯,9:30入睡,早上5:50左右醒来,床上坐大约5分钟,洗漱、吃药,6:30用早餐,7:00护士收拾病房时在楼道散步。中午11点午餐,12点午睡,下午5点晚餐。白天乱翻书、胡码字、瞎聊天,偶尔看部电影。书有单士元的《从紫禁城到故宫》,李黎的《半生书缘——寻访世纪文学心灵》,孙绍振的《批判与探寻:文本中心的突围与建构》,翻完后想借难得的清静机会再读一读《红楼梦》,网购来看了二十多回。电影有《弱点》、《放牛班的春天》,顺便又温习了《霸王别姬》和《邪不压正》。字写的不多,主要是日记和读书笔记。
病友们平时交流很多。1床是来自江西的在北京打工从事装修行业的刘哥,我是2床,代号182,3床是通州的一个84岁老爷子,4床是比我晚来一天的兰州铁路上的工作人员,5床先后住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6床是一个呼和浩特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刘哥和兰州老哥都是胆脂瘤,手术也都4个小时,他俩都安装了人工听骨。病历基本一致:小时候穿孔,后来流脓,或自愈或药愈,觉得小事,直到疼痛、流血、发臭、听力严重下降才引起重视。都是小病拖成大病,幸好还未入脑。我就医还算及时,想来后怕。
刘哥一入院就很规律,晚上9点多睡觉,早上6点起床,洗漱、剃须、吃饭,然后听一个小时新闻,用餐从不挑食,吃得干干净净。我初入院时不太适应,但渐渐趋近。手术第二天,方方悄悄对我说,一定要多照顾刘哥,因为手术当晚我麻药过敏呕吐到床上,方方扶着我的头无暇顾及,刘哥将床单擦拭干净,一点儿也不嫌弃。方方说让人从心里觉得感动亲近,就像大敏可以吃王子吃剩的东西,可以帮王子擦臭臭等。刘哥比我晚一天手术,我虽不能下手帮忙,但少不得嘘寒问暖,分享所有,感激不尽。老婆在老家照顾孩子,堂弟在医院照顾他,三十儿出院,坐晚上的火车,初一早上到家,去团聚过年,本不该,但不好劝。办理出院手续时我们一同等候,最后我先办完,挥手告别。
4床的兰州老哥就粗犷很多,手术第二天就擤鼻擤出很多血,我们对此非常不解,老哥一脸无辜:“有鼻不擤,那能咋办么。”老哥喜欢指点江山,虽全然不在点儿上但热情高涨认真严肃,刘哥时常附和几句,我只有傻乐的份儿。老哥的女儿在北京上班,每天来看,晚上也得视频,女儿娇娇嗲嗲,老哥嘿嘿直乐,断然没有我大西北爷们的粗糙,父女的感情的确有不同于父子的别致啊。
3床的老爷子84岁了,以前检查出来了耳朵问题但拒绝治疗,如今胆脂瘤都填满耳道长出耳外了,不得不开刀,受了许多罪,女儿雇着一名护工日夜照看。身材高大的老爷子对治病依然脾气很大,但对人非常和善,言语不清,能发“嘿嗨”“哼哈”之类的音,我们一般通过声调和手势来判断老爷子意图。老爷子在某个护士扎完针后,“嘿嗨”不停,声调颇高,护士一脸茫然,病友们赶忙说老爷子夸您技术高超呐,并摇晃大拇指,老爷子“哼哈”地眯着眼点头,护士哈哈直乐。5床小女孩出院时,她妈妈跟我们一一告别,老爷子很激动,下床来挥手,女孩妈妈跑过来紧紧抱住老爷子,头贴在老爷子胸膛处,欲哭又止,宛然一幅母女分别图,如今想来仍暖流阵阵。
5床后来住的小男孩花重金上一所私立初中,一入院就马不停蹄写作业,花朵们负担果然不轻。小男孩做的是个小手术,但有时疼得直哭,爸爸半嘲半哄。爷俩都属于个小微胖身材,晚上呼噜声互不相让,天亮了兰州老哥摸着男孩的脑袋说“你这呼噜打得凶得很么”,小朋友腼腆一笑,晚上依旧。
6床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典型的文弱少年,晚上打手游迟迟不睡,早上不用早餐迟迟不起,白天基本都盯着手机很少与人交流。小伙父亲很是魁梧,虎背熊腰肚腩立挺,虽非蒙古族但谈吐豪爽霸气,病友们喜欢听他讲述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小伙子手术5个多小时,大夫来给父母讲解情况说,耳朵里的组织就像内胎,需有外胎保护,外胎破了就得补,这孩子外胎已经烂了半圈了。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小伙子被转到了其他病房,因为过年不能出院的需集中照看。
手术结束了,虽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但心里非常轻松,困扰我这么久的问题终于得以解决。不过正如二叔所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必须超级重视,好好恢复,定期复查,不留后患,这种事上绝不能邀英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