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的故事脱胎于唐代初年的玄奘法师西行求法归来后口述的《大唐西域记》,从偷渡出关,到历经千辛万险,到达印度的(唐之前印度在中国的名称是“身毒”或“贤豆”,见《洛阳伽蓝记》,印度一名源自玄奘的翻译,意为“如月临照,轮转不息”)那烂陀寺,得享盛名,归国后穷一生之力翻译佛经,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功德无量,在现实世界里,玄奘或许更像《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故而鲁迅称之为《中国的脊梁》。其一生的经历极具传奇性,在唐代后期便已经出现了以之为主角的民间传说,故事也从单纯的西行求法转到其传奇的经历上来。到了宋代,以《大唐西域记》为蓝本创作的话本小说推动了西游记故事的发展,最迟到元代,师徒西游故事中主要人物已经聚齐(出土的元代磁枕就出现了师徒四人的画面),及到明代,西游故事已经基本成熟,在《大唐西域记》事实蓝本上,在话本小说和民间传说的基础上,在明代个性解放的文化要求上,吴承恩最终创作了这本以孙悟空为主要人物的不朽巨著《西游记》。
《西游记》成书后,在民间便广为流传,在同为四大名著的《红楼梦》中,就有贾府上演《西游记》戏剧的描写。中国的文化心理一向以求实为底色,怪力乱神一向为主流文化所不屑。像《西游记》《封神演义》《八仙传》这类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文艺作品少之又少,而像孙悟空这样的和天斗,和地斗,和人斗的超级英雄形象更是绝无仅有,在缺乏想象力的封建社会,以戏剧形式来表现“怪力乱神”的西游故事,或许还有很多的局限性,而在电影艺术成熟以后,这种意想天外的题材适合于影像化的特点便显现出来。
在民国时期出现的电影《盘丝洞》,是中国西游记题材电影的滥觞,但其表现形式更多的是将舞台上的表演影像化,有着明显的戏剧痕迹。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部西游故事电影是60年代制作完成的动画电影《大闹天宫》,虽然在人物形象设计和音乐等元素上依旧有着戏剧的影子,但其所使用的艺术语言明显是电影的,而其在中国动画电影史上的地位更是无出其右,第一次将我们想象中的美猴王形象具象化。
80年代放映的电视剧《西游记》几乎是几代人共同的记忆,谁的童年能没有一个大圣呢?依靠导演的精益求精,演员的出色表演,以及不计工时的手工艺品的制作态度,这部《电视剧》即便放在今天都算是上乘之作。其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几乎取代了原著,而六小龄童饰演的孙悟空甚至远胜于小说,其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意气风发,被压五行山下的懊悔,西行取经的忍辱负重表现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成为孙悟空的代言人,为《西游记》传播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大话西游》如果就电影本身而言,不过是一部普通的无厘头悲喜剧电影,但得益于网络的普及和高等院校对其后现代的解构,成为一代人的经典。但其和西游记的关系就如同《东邪西毒》和金庸的关系一样,不过是借了个壳子,后来的《西游 降魔篇》与之类似。值得注意的是六小龄童对戏说《西游记》的痛斥,其实西游记本身就是对《大唐西域记》的戏说,戏说本无可厚非,古典文学本来就是中国文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中国文化固有的含蓄,内敛,更使得像《西游记》这样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故事难得可贵,在影像被发明的时代,这样的故事本就是各种艺术取材的不二之选,近些年来每年都会上映的西游题材影视剧足证此说。
最新的一部是《大圣归来》。
它的叙事还不够流畅,前后因果逻辑还存在的混乱,甚至明显的带有梦工厂人物形象设计(江流儿脸上的雀斑)和吉卜力环境刻画细致入微(萤火虫煽动的翅膀,从草尖上滑落的水滴)的痕迹,但就中国动画电影而言,借鉴是必须的过程。“中国猴子”,这个长着马脸的孙悟空也有别于以往任何版本的大圣,而更大的区别是他失去了法力,不再是无所不能,他的口头禅是“我管不了”,这样的孙悟空更接近于人而不是神,他需要一个江流儿来激活。由之投射现实的中国,这个肆无忌惮发展的发展中国家,就像大闹天宫时候的齐天大圣,打破一切,看似无所不能,却没有在打破的同时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要的是在五行山下被压了五百年的孙行者,这时的他更理性,有所顾忌,更真实,也更可爱。而中国的发展,不也应该如此吗?历经30余年的快速发展,我们是否要停下来思考一下,文明该何去何从?我们的精神家园该如何在已经打破的废墟上重建?孙悟空找到了唐僧,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今天的中国,又该到那里去寻找这样一个归宿?大约最终还是要从我们传统的文化中寻找吧! 或许这是《西游记》故事今天能给我们的最好的启示,但愿如此!
当然,如果你真的喜欢《西游记》,那还是去找一本原著来读吧!
--乙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