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走出元大都那日起,我就明白,仕途与国事,再与我无关。
羁旅多日,我早已疲惫不堪,身上原本干净整洁的青衫变得皱巴巴的,老马无精打采,软趴趴地在地上长吐气。
我抬眼望去,黛色的山峦隐没在夕阳里,一座小桥温柔的卧在蜿蜒的流水之上,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屋顶上纷纷飘出了袅袅炊烟。
可这些终归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不知前路的离人。
我牵着我的瘦马,走在捱窄的古道,沿途是丛丛黄菊,哦,还有一颗萎靡的苍老的败柳,忽然一阵西风吹来,卷起了地上的残叶,几只黑色的乌鸦在头顶飞来飞去,聒噪的叫声使我感到烦躁。
缠绕在枯树上的藤蔓使我想到了并不愉快的仕途。犹记当年离家时,我尚年轻,意气风发,满怀斗志,为自己拥有的才学所骄傲,我以为我的才华能在京都施展,然而为官者不看重我,帝王不认可我,国家似乎也不需要我。
罢了,我还是安心当一个曲作家吧。既不能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便把此生都交付于杂剧。
夕阳挂在天边,凄红的云霞漫无目的地游荡,我透过迷蒙的烟气看见了我家乡门前的小桥,提着水从桥上走过的汉子,是我的父亲吗?远处田里弯着腰插秧的妇人,是我的母亲吗?还有那一对在河边扒着石头捉小虾的儿女,与我的眉眼长得如此相似。
思乡的情绪在心底发酵,愈发浓厚。
回家吧。我抚着老马的背,喃喃道。就这样走下去,回到家乡,回到心灵的归宿地。逝者如斯,与其追逐无谓的梦想,不如做好眼前的事。
从今后,我要为自己,为家人,为戏曲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