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的红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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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滚滚长江水,苍苍大别山。

      英雄血染成,遍地红杜鹃。

大别山位于湖北、河南、安徽三省交界处,是我国中部地区自西向东蜿蜒于长江和淮河之间的一条重要山脉。大别山不仅是一座绿色的山,更是一座红色的山。大别山地区是中国革命老区之一,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全国第二大革命根据地——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区域。当时,大别山区人民总是把“最后一块布,最后一碗米,最后一个儿子”交给红军、交给共产党。“家家有烈士,户户有红军,处处埋忠骨,岭岭皆丰碑”,正是对大别山人民的真实写照。

1928年三月的一天,大别山腹地,湖北麻城县西张店村被乌压压的云笼罩在黑暗中,清冷的风携裹着杜鹃花似涩似香的气味在村里的一块空地上氤氲开来。

几乎满村的人像被赶牲口一样一拨又一拨地赶到这里,层层堆叠一起,人群像一锅倾倒在地上的稠粥在不断地膨胀。在他们的周围是白匪荷枪实弹的队伍。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跳动着忽长忽短的火苗的火把,插在一个白匪的手心里。

一个个白匪凶神恶煞一般,嘴里叫骂着,手里的长枪管也在捅着他们认为不规矩的人的胸膛或后背。

在人群的正面站着几个国民党军官。两挺机关枪就支在旁边的地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机关枪的后面各匍匐着一个白匪,右手作钩状的食指就贴在扳机的弧度里,一只眼睛把目光穿过枪的准星,终点就落在面前的人群。他俩仿佛在等待一个命令,就会把一串长长的火蛇从枪膛里推出去,把这人间化作炼狱。

老人和孩子,男人和女人,被这群白匪以及他们手里的枪圈成拥拥挤挤的一堆。有的女人衣衫不整,显然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有的孩子眼珠还半藏在长长的眼皮后面,显然是被父母从被窝里抱出来,有的老人身子抖成一个筛子,显然还在经历一场噩梦。

白匪里面一个军官高声叫出公鸭的嗓音:“共匪头目王树生逃进你们村里,国军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各个外逃的路口都被我们封死,他绝对没逃出去,是谁把他藏起来了,赶紧给我交出来,不然一个一个把你们的脑袋打出血窟窿!”此人铁塔一样的身体高且壮,凸凸着大肚子,一脸横肉,一双血红的眼睛扫射着人群,凶狠的目光似乎有透视的功能,逐个盯着一张张脸,企图读出他们心里的秘密。

人群里有人悄悄地咬着耳朵:“千万不能说,王团长是好人,是我们老百姓的大救星”。“对,打死我们也不能出卖好人!”当然也有的村民一言不发,恐怕招惹杀头之祸。

“有没有人藏了共匪——或是看见了——快说!”国民党军官里面有个人高声断喝后,人群里寂静地喘息可闻。

一阵僵持之后,公鸭嗓把脸上的横肉收了收,挤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又把声音在喉咙里压了压,和和气气地说:“乡亲们,把共匪交出来吧,只要你告诉我他藏在哪里,并且领我们把他找出来,国军就会赏你200大洋……”

人群里每个人都一动不动,也没有一丝声音,仿佛无风的夜里沉睡的杜鹃花。

公鸭桑和颜悦色了许久,终于失去了耐心,他的大皮靴噗通噗通急促地在地上砸出几步响声,伸手从人群里拽出一个老者,轻松地像恶兽虏获一只羔羊,对身边的士兵大喝一声:“瞄准!”

人群里一阵骚乱。

“不许动!”“滚回去!”白匪们嚷出一片恐吓声,还有枪托碰在骨肉上的声音格外叫人心疼。

与此同时,老人趔趄了几步,终于摔倒在地上,但他马上挣扎着爬起来,把两条佝偻的腿岔开站稳。他脸色苍白,喘息很重。一个士兵抬起黑洞洞的枪管,枪栓啪地拉出一声脆响,对准了他白发苍苍的脑袋。老人盯着枪管平息了一下起伏的胸脯说:“我没看到什么王树生,更没藏什么人!没本事就拿这些只会使镢头锄头的人撒气!”

火把的光在公鸭嗓的脸上跳动。他被老人的话激怒了,五官狰狞,异常恐怖。他提高了难听的声音对着满村的百姓嗷嗷叫:“我数三个数,如果还是没有人交出共匪王树生我就杀一个人,再数三个数再杀一个人,直到把西张店村从这个世界抹去!”他的衣袖在空中狠劲一挥。

“就先从这个老家伙开始吧!一——”公鸭嗓把“一”字拉出长长的尾音,像白匪手里的长枪管。

死亡的气息把人群的空隙填满,又钻进人的鼻孔和心头。

“二——”

人群里谁家的女人把眼睛藏在男人的背后,谁家的老人抖嗦着双手捂住了眼睛,谁家的孩子开始哭泣,刚发出半截声音却又拼命咽在喉咙和胸腔里。

第三个数呼之欲出。血洗西张店,今晚将在所难免,许多人闭上眼睛,却把泪珠挤落。

沙哑的“三”字即将跳出白匪军官的喉咙,突然一个妇女的声音抢先传出来:“长官,有一个人藏在我家里,我不知道他是共匪,不然我不会藏他的,我领你们去抓他。不过你们真的会给我200大洋吗?”

公鸭嗓一下子高兴了,他先伸手压下几乎要顶上老人额头的长枪,狰狞的五官拼图一样拼作和颜悦色的样子。他说:“还是这位大嫂识时务,只要帮我们抓住了王树生,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

人群里有人跺了脚,嗓子里压抑不住地叹了一声“唉”,有人恨得牙齿咬出咯咯的声响,有人朝她吐了口水。他们在心里暗暗地骂,看这死婆子平时蛮义气的,关键时刻出卖我们的红军首长。

西张店村妇女周家姆前面带路,牵着公鸭嗓和白匪们蛇形的队伍前进在渐渐飘起雨星儿的夜色里。他们来到她家的院门口。公鸭嗓一挥手,一群恶魔把她家院子团团围住。几个匪兵企图撞门而入,周家姆赶紧拦住他们说:“长官慢着,那个人带着枪,我把他骗出来,免得你们有伤亡”。

公鸭嗓十分满意地拍了拍周家姆的肩膀。周家姆和公鸭嗓交流了一下眼神,便闪身进门去。白匪从门缝里往院子里窥望,周家姆模糊的背影消失在屋门里,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白匪们听到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公鸭嗓挥了一下手,一群白匪撞开院门闯进去。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血衣军装走在前面,腰里别着两把手枪,周家姆跟在他的身后。两个白匪窜上去,分别把他的两条臂膀拧成麻花贴在他背后。他腰里的枪立刻被人拔了去。

白匪迅速点燃火把,跳跃的火苗伸出长舌似乎要舔舐那个男人的脸。男人不由向后仰了头,但还是被烟熏在眼睛里。

“你叫什么名字?”公鸭嗓把一句话连同他得手后的喜悦吐在那人的脸上,

“王——树——生!”那人把每个字都咬得字正腔圆,砸进公鸭嗓的耳朵里。

一道闪电把天划出一个口子,雨点如豆,突然把西张店村打得噼啪作响。村里村外的杜鹃花在这淫雨之夜不但没有熄灭盛开的火焰,反而洗落连日来的尘垢。须晴日,它们就会以更加悦目的光彩把大别山放进每个大别山人的瞳仁里。

红军首长王树生被活捉,周家姆得到赏银200块。公鸭嗓率众撤出西张店村,回麻城县里去了。

天刚蒙蒙亮,和衣无眠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周家姆忽然听到院里哐啷一声。她赶紧起来推开房门,看到木头院门倒在地上。她小跑两步,踩着软泥跨过损坏的木头门,把头探出院子,看到十几米外她的邻居站在自家院门口。那人看到周家姆探出头来,径自走进院里去,扔出来一句愤愤的话:“狗,忘恩负义的狗!”

周家姆无奈地摇摇头。她把毁坏的门用脚踢到一边,回到屋里。

接下来的两天,只要周家姆出门碰到了村里人,他们无不对她怒目而视,甚至冷语相加。

早在1927年,王树生带领战士们在麻城一带打击土豪乡绅,开展革命运动,宣传革命道理。他将收缴上来的粮食分发给贫苦百姓,因此王树生在当地有着不错的声誉,极受百姓敬重。

“我没有把王树生交出去……”周家姆几次跟村民解释,奈何村民嫉恶如仇,根本就不听她说什么,反而一味的恶语相向或者扭头就走。

是杜鹃花绝对变不成狗尾草,周家姆这样想,索性不再解释。

几天以后的傍晚,有外出的西张店村村民带回来一个坏消息,红军团长王树生被白匪枪决。消息立马在村里传开,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到周家姆家讨要一个公道。

大家站在已经修好的院门前:“出来!”

“你这个女人害死了王团长!”

“一命偿一命都算便宜你!”

村民们一改往日的敦厚和与人为善,大声叫嚷着,怒不可遏写在每个人脸上。

周家姆正在院子里侍弄杜鹃花。杜鹃花,又名映山红,阳春三月,火红的花朵开得大别山漫山遍野都是,就像红色的火焰。周家姆尤其喜欢杜鹃花,她把杜鹃花移到自家的院里,有空的时候便浇浇水,拔拔草,看着火红的花朵,她会想到红军帽子上的红五星,心中便觉得日子有了希望。

周家姆听到院门外有人大声叫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去看。当她听说王树生被白匪枪决,一下子就摊作一堆稀泥巴,坐在刚下过雨的湿地上,绝望地喊着:“政道,我的政道啊!”

王政道是周家姆的大儿子,此外还有三个,分别叫王政欢,王政乐,王政齐。这三个孩子纷纷从屋里跑出来,和妈妈哭成一团。

村民们一下子被她弄糊涂了,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互相狐疑地看看,听着周家姆哭得撕心裂肺,就怔怔地杵成一截截木桩子。

突然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呼喊:“干娘,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王树生的干娘!”大家回头看去,眼尖的人认出来,这不就是红军团长王树生吗?

“王团长,您没有死?”

“王团长!”

“太好了,王团长还好好的!”

大家感觉非常意外。王树生挤进人群,噗通跪倒在周家姆的身边,他两只手抓住周家姆的两只手,说:“政道大弟是为我而死,从今以后我愿意做您的儿子,为您养老送终!”

周家姆停止了哭嚎,她看看跪在面前的王树生,抹了两把眼泪,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喉咙里却禁不住地哽咽着说:“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就是你的姆妈!”她抬头看着村民又说:“乡亲们,这几天你们把我骂得好难过呀!”

王树生和乡亲们说起了事情的真相。

我们红军在附近打游击战缺吃少穿,我就四处筹粮筹款。几天前我到我的舅爷丁枕鱼家去碰碰运气。你们知道吗,我的舅爷是一个大地主,家财万贯?有一年打土豪,我甚至打到了他的头上。”

“我去到我舅爷家里,没想到那个老头先稳住我,私下里却领来了国民党,我差一点被堵在我舅爷的家里,还好我跑得快。我一路被敌人追赶,走投无路跑到了你们村子里。是周家姆,我的干娘,把我藏在她家的夹墙里,一起藏起来的还有他的大儿子,我的大弟王政道。国民党后来不是把你们都赶到了村子里的空地上吗?我干娘和老二老三老四也都被集中在了那个地方,我和政道两个人在夹墙里不敢出声,也听不到外面任何的消息。不过没有多长时间我干娘就回来了,她二话不说,把我的带血的军衣穿在政道的身上,领着他就往外走。我知道,我干娘是想拿政道的命换我的命啊!”

说到这里,王树生已经泣不成声。缓了缓他继续说了下面的话。

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可是我又拧不过我的干娘也拧不过我的大弟王政道”。

“敌人抓走了政道撤了兵,干娘催促我趁着下雨赶紧逃出村子。我十万火急寻找队伍,研究方案,希望救出政道,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我们的内线打听到,政道一口咬定,他就是王树生。敌人也没有见过我,求功心切,草草把政道……我是个孬种呀!”

听了王树生的一番话,西张店村的村民们全都把脖颈弯曲,把目光移向自己的脚尖。须臾之后,他们纷纷对坐在湿地上周家姆说:“大嫂我错怪了你,不该踹坏你家的大门”。“姆婶我不对,我不该骂你”。“是我们不对,我们简直就是小人,你舍弃自己的儿子,救了我们全村的人!”

周家姆在此刻泪如泉涌,嗓子里压抑不住地叫着:“我可怜的政道……”

王树生一边拉着干娘的手,一边痛苦地说:“是我害死了政道大弟,是我对不起您,是我……

“不”,周家姆打断了王树生的话,她说:“你是为我们老百姓打天下,我们感激你呀”。周家姆用手背抹了两下眼眶,终于停止了哽咽,拉过老二王政欢的手放在王树生的手里:“树生,你把老二也带走,让他参加红军,一起替你们的爹爹和大弟报仇去!”

原来周家姆的丈夫王良喜曾是河南省苏维埃地下工作者,于1927年在黄麻起义中牺牲。

王树生认下了干娘周家姆,由于军务紧急又怕暴露了行踪,带着老二王政欢匆匆返回队伍。临走前王树生交代周家姆说:“干娘,敌人早晚会知道我还没有死,他们会来找您麻烦的,您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转头又对着围观的村民说:“丧心病狂的白匪未必会放过大伙,为防万一,能躲的就出门躲躲吧,等些日子再回来”。

从此以后,王树生投入更加繁忙的革命事业当中,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从没有时间回去看望干娘周家姆。

周家姆的二儿子王政欢牺牲在敌人的一次“清乡”中。

几年以后已是红军师长的王树生在一次干部会议上动情地述说了周家姆舍子救己的事,他说:“周家姆为了我们红军,牺牲了两个儿子,从今以后,我们所有的红军都是她的儿子,她是我们的红军干娘!”

王树生泪水盈满了眼眶,他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又说:“可惜我军务繁忙,连见我的干娘一面都不可能,更不要说照顾她了,我违背了我当初对她老人家的承诺。今后你们谁如果到了西张店村,见到我的干娘周家姆,一定替我送给她老人家几个银元,聊表我愧疚之心。”

其实王树生哪知道,周家姆已经把三毛王政乐和四毛王政齐也送到红军队伍上。而参加了革命的两位小英雄先后牺牲在长征路上,这个消息是后来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自此周家姆一家五个男人全部为国牺牲。

周家姆一生都喜欢杜鹃花,不管她住在哪里,只要有个庭院,或者有一方空地,她就把杜鹃花移植来,用心地侍弄它们,使它们每到阳春三月,开出的一簇簇火焰燃烧在枝头。她还抽空到村外,眺望着眼前红色的山山岭岭,火红的杜鹃花满满地挤在老人的瞳仁里。她把目光往远处放,满山的红色和半天的霞光连成一片。杜鹃花摇摆着三月的春风,吹上了老人的眼睛,两行泪水在苍老无华的脸上滑出两道水痕。她思念着丈夫和四个儿子,同样思念常年征伐,不得相见的干儿子,红军首长王树生。

婉转的调子从周家姆唇缝溜出,先是小而凄凉,唱到最后两句,脸上爬满的皱纹里,分明是布下了刚毅和不悔,歌声里也充满了力量。

“哪朵葵花不向太阳,
哪个穷人不向共产党?
任凭白匪再猖狂,
烧我房屋抢我粮。
一颗红心拿不去,
头断血流不投降!”

建国后,王树生任湖北军区总司令。1951年8月,王树生终于有机会回到麻城。这次回来,他带着任务,寻找和救助烈士家属,干娘周家姆也是其中之一。

他带领手下访查西张店。有知情的村民告诉他,当年白匪后来应该是知道抓错了人,就来烧了周家姆的房子,半夜里,熊熊大火映红了整个西张店村。从此乡亲们再也没有见到周家姆,不知她是葬送火海还是远走他乡。

王树生听后心中十分不甘,他派人访遍附近的许多村屯,二十几年的时间空档,村屯消生,人事沧桑,遍寻不得。

王树生痛苦地对手下工作人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坟,我们一定要找到红军的干娘!她是人民中的英雄,大别山的红杜鹃!”

不久后的一天,王树生正在办公,卫兵跑进来报告:“首长,有一位大娘在门外,声称是您的干娘……”

不等卫兵报告完毕,王树生已经把整个人射出大门外。门外一个老人和一根树棍相依而立。老人一头枯干的银丝,满脸的皱褶,双目紧闭。虽然二十几年没见过面,但是王树生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干娘。

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老人没有看过去,反而把一只耳朵对着有声音的方向,然后颤抖的声音从干瘪的双唇里传出来:“是树生吗?是我儿树生吗?”

“干娘!”王树生激动地把两个让他寝食不安的字投送给面前和树棍一样羸瘦老人。

老人抬起一条手臂,手指不由地颤抖着,树棍胡乱杵在地上,两脚趋步向前疾行;王树生也伸长双臂,阔步如跃。三个臂膀相接的刹那,王树生扑通跪下,借着重力,两颗泪珠迅速滑落。

“干娘!干娘!”

“树生!树生啊!”老人用没拿拐杖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抖抖嗦嗦地去抚摸王树生的面颊,眼耳口鼻无一不落。

“干娘,您让我找得好苦啊,我以为您不在了!”

“儿啊,我本不打算来找你连累你,可我想你呀!我不知道怎么办好,后来听说你到处找我,我就来了”。

“娘啊,您的四个儿子都贡献给了革命事业,我现在是您唯一的儿子,从今往后我为您养老送终!”王树生用手轻轻抚上周家姆塌陷的眼窝,硬汉的泪珠连城线,泻流不止。旁边的卫兵一边欣慰地笑着一边对围观过来的人说:“周家姆——这就是红军干娘周家姆!”。

“好好,往后你走到哪我就跟你到哪!”

原来当年国民党来烧周家姆的房子的时候,她和两个小儿子并不在房间里。为了不连累乡亲们,也为了自己能有条活路,周家姆便离开了西张店村,搬到别处生活。

后来,干脆也让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参加了红军。

如今母子团聚,王树生担负起抚养老人的义务。周家姆一家五个男人都为人民的革命事业牺牲了,晚年终于得到了温饱。她仍然在自己小小的庭院里移植了许多的杜鹃花。她不用眼睛也能把这些花侍弄得很好。每当春天来到大别山,老人就会得到一个暖融融的太阳,太阳又给了她满庭院的盛开的杜鹃花。像干儿子军帽上的五角星一样艳的花朵,生出淡淡的香味里,有一点涩涩的味道,老年的周家姆佝偻着身子站在花丛旁边,她在品生活,品人生。


后记:

王树生(1905年5月26日-1974年1月7日),原名王宏信,汉族,湖北麻城市乘马岗人。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军事家,我军军械装备建设和军事科学研究事业的重要奠基人和领导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与创建了麻城县第一支农民武装,1927年参与领导麻城暴动和黄麻起义。1928年后历任中国工农红军团长、师长、军长等职。他英勇善战,战功显赫。1955年被授予大将军衔。1974年1月7日病逝。

周家姆(1894—1956)本名程代英,小时候被过继给周姓的远方亲戚,所以改姓周。1894年出生于湖北省麻城县顺河西张店的一个贫苦农家。丈夫王良喜是当时河南省苏维埃地下工作者,于1927年黄麻起义中牺牲。三个儿子王政道、王正欢、王政乐,以及收养的孤儿王政齐先后参军并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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