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个偷偷喜欢上别人的人
随着小泓的背影渐渐远去,阿兵终于偷偷侧头看向了她。
每一次她经过的时候,阿兵都不敢去看她。要么提前无故离开座位,要么假装凝视屏幕,专心工作,未曾注意。每次轻快的脚步走过,他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着急而厚重。似乎额头也微微出汗,情绪激动,只不过他很快就用手一擦,不得真见。他偶尔会懊恼为什么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是否会脸颊通红,犹如久浴日光。那种感觉,就像青春的悸动,十七岁的夏季,自卑的少年躲在树,眺望远处的那个少女。
阿兵瞥见她时,常常在与客户相谈甚欢,心情愉悦,眉开眼笑。阿兵也很是开心,因为他觉得那就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虽然有时候她的笑容伴随着的笑声也会让他忍俊不禁,但倒也觉得增添了几分可爱。只不过偶尔阿兵会忘记,他在假装和同事讨论设计实现的时候,根本没听进去同事说的话。
这也不难理解,通常当人们处在一个非常开心愉悦的氛围时刻,并不会轻易注意到来自暗处的目光,甚至也感觉不到它们主人的存在。
阿兵回想起有一次小泓从他座位旁边走过时,向他招了一次手。那次有点猝不及防,阿兵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神色慌张,显露出一个非常诡异且尴尬的笑容。那天之后,他暗自演练了很多遍,如何去处理这样的情景。如果要说话,用哪样的语言,带着怎样的情绪;如果要微笑,带着怎样的肢体动作,怎样的面部表情。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能够礼貌而友好地回应。只是可惜,后来每一次有机会和她对视,阿兵都会主动去避开。虽然他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但看起来他依然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次,是比较少见的看见她一个人走着,那缓慢的步伐突然突显出了她沉重的背影。阿兵开始懊恼为什么这一次等她走了这么远才抬头。她为什么今天走得这么慢呢?她怎么一个人走,客户去哪儿了?为什么看着那么忧郁,是心情不好吗,还是身体不适……其实阿兵都没有看到脸,他完全不知道她时怎样的表情,也不会知道她现在是难过还是开心。他只是觉得,如果一直以来的事情偶尔有了不一样,那一定是有了什么意外发生。如果她一个人解决不了怎么办?她会不会需要帮助?我能不能为她做点什么?……
想是想了一大堆,但是阿兵什么都没做。她的背影消失之后,他也回到了自己座位,继续自己的工作。他可能并没有真的在做事情,他可能还在推测原因,但是他没有做任何事情去证实他的猜测。
10 年前他也有过现在这样的经历,对一个女生突然得特别关注,有很多的时间都在想着她,想着她的脸,她的笑容,她的举止,她的话语。嫉妒别的男生与她说话,一起玩耍,尤其是相处融洽。他偶尔也有幻想如果那个人是他,该有多好。一起走在绿茵小道,一起聊天谈笑,高兴时击掌呐喊,伤心时深情拥抱。夜空繁星点点,晶莹闪耀,清风徐吹,水流小桥。这些他都留在日记里,让他有机会回想过去。
“阿兵,测试数据断了,是不是服务器又崩了啊?”一声呼喊,把阿兵拉回了现实,他连忙回应:“你等下,我看看。”工作者,在工作时,都应该工作着,阿兵知道现实是怎样的。
一:阿兵的日常生活
随着阿兵习惯性地站起来伸了下懒腰,缓解一下酸痛的腰背,差不多就快到下班的时间了。他走过去找阿文,问他今天的测试情况。
“还好吧,”阿文说,“就是你那边定时间隔数据过来太多,我这边对每个数据的确认可能会串。”
“哈哈,这是你硬件代码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啊”阿兵笑道。
“你就这样说,我做不完,这个项目也还是没完了啊。”
“你不能每次解决不了都推给我啊大哥。”
“好了好了,打不了今天晚饭我请。”
“先打球,你去不去?”
阿文不作声,阿兵头晃晃,回到座位,编写他的每日工作总结。
冬至刚过,但下午下班后,太阳依旧未落,如果没有吹冷风,的确也是和工友们打打篮球的好天气。
“大中锋,快点快点,就差你了。”刚到厂区球场,阿涛远远就喊起来了。阿涛是生产部 8 线的作业员,身材小小,但是身体很好,每次看到他都精神抖擞。
“阿涛啊,东莞马拉松跑了几名啊?”阿兵一边脱外套,一边询问。
“四十几名吧,还没平时发挥好。”
“怎么得啊?”
“第一次跑,没什么经验。看见黑压压一片人,前面都撒丫子跑,跑到后面配速就慢了。”
“几千人跑四十几不错了。”
“其实也就想拍个照片,等以后跑不动的时候,回想下当年我也是跑过马拉松的人。”
“嗯嗯,不错不错。”
“今年就算了,等明年京马争取拿个名次?”
“京马?”阿兵一时停顿,“北京马拉松啊?”
“分组了分组了,”场子里另一工友喊到,“啷个分?”
……
阿涛也要走了啊,阿兵心里默默想着。之前听说阿康,斌哥,伟哥也要走了,平时一起打球的一下子走这么多,以后凑个打野球的局都没有了啊。
冬日打球,害怕受伤,天冷又干燥,不容易好。快到六点,线上的工友要加班,都打卡加班去了,阿兵一个人搭着外套回到宿舍。
外套往椅子上一丢,鞋子门口一放,换上拖鞋脚一冲,风扇一开,一屁股坐在床边。阿兵习惯性就拿出手机,打开某个直播平台软件,找到循环播放周星驰电影的频道,外放声音调到最大,顺势躺下,手机就放到胸口,闭眼轻舒一口气。
——“大师兄回来了!”
——“你说什么?”
——“我感觉到,全都回来了。”
……
他每天都看这个频道,但电影就这么多,久而久之,好多台词都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就觉得奇怪,明明都快倒背如流了,为什么不去看看新鲜的东西呢?看了那么多遍还在看,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其实也不知道阿兵是真的在看电影,还是只是习惯每天都点开听个声响而已。因为在事实上,他闭着眼睛的,其实没有看屏幕。但实际上,他打开的,一直都是周星驰电影轮播的这个频道。
休息了一会儿,缓过了劲,阿兵起身去洗了个澡,并把衣服都泡着,今天甚至还刮了下胡子。事实上,都总是偶然托下巴的时候,觉得胡子有点长了才会去刮。对于一个平时都不照镜子的人来说,估计也没有去意识大概周期性的刮胡子的事情。
阿兵倒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太丑了不敢看镜子,他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只有好看的东西才值得时常去看,所以他不曾见过自己的脸,带着微笑。想到这里,他无意识地浮想起小泓的脸,只不过他好像每次都没有想清楚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开心,还是难过。
即便没有打球,阿兵也是大概七点才出去吃晚饭,太早了吃不下,太晚吃睡不着。没办法,自从公司规定不能在宿舍自己煮饭之后,阿兵对吃什么一直没有什么兴趣,唯一还在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吃而已了。
“炒面炒饭?”走到小车摊旁边,阿兵还未说话,老板就先问道。一般情况下,如果赶时间,就吃炒面,几下就扒拉完了。如果那个卖卤菜的小贩也来了的话,或许就买五块钱花生、藕片,配着吃炒饭。
再讲,一个人吃饭没什么讲究,每天在这天桥底下路边,都会聚几个小贩,不想吃卤菜,还有烤鸡腿、麻辣串、酱香饼,甚至买个苹果配个炒饭也是极好的。人群熙熙,车来车往,倒还装饰起一番热闹场景。可惜这流水的摊贩,只在晚上出现,夜深风冷,各自消散。
之前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阿兵都是一边看手机一边走的,可能是因为晚上天冷,或者只是单纯没什么好看的,最近阿兵走路居然就真的只有走路了。走路玩手机,要么是觉得走路只是走路太浪费时间,要么就是不想和某些认识的人接触,假借玩手机没有看到,要么就是想偷偷暗中观察别人,又不想被直接看穿引起怀疑。不过阿兵最近领悟到,走路本来的目的就是走路而已,他只是做最原本的事情而已。
要是之前,阿兵就这么确信了,只不过最近他却不清楚了。到底是觉得走路玩手机不安全,还是怕走路光玩手机没看到重要的东西,比如地上的钱,路边的花,天空的鸟,旁边的人。
因为之前阿兵吃完晚饭回去,依然没有事情干,他便真的盯着屏幕看周星驰的电影,等到 10 点左右,起身把泡着的衣服洗了,再洗漱一下,准备睡觉。不过近段时间,他觉得吃完饭没事干,为什么不趁着夜色人稀,外出走走散散心也好。可惜的是没走几次,晚风太大,吹凉了,他就不敢出去了,反而窝在被窝,想象自己在外面走的样子,聊以自慰,自我满足。
一直都这样,没想到就这样过了三年半。
二 :那些年的佳节
今日的阿兵,没有直接睡着。这之前也有发生。若是工作日,阿兵就会很着急,生怕第二天工作时状态不好,但往往越这样想,越没睡好。如果是周末,他到觉得无所谓,反正明天不加班,晚点睡就晚点睡,反而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之前睡不着都知道原因的,例如 bug 没改好,被领导批评了,别人加薪了自己却没有……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就睡不着了。但是今天,阿兵想不到为什么。今天有什么不同吗?
功能没完成是硬件组没搞好,跟他的后台系统没什么关系;晚上打球也没有受伤,今天的《少林足球》也是经典老片;炒饭有点咸了,但回来就喝了白开水倒也没有问题;澡也洗了,衣服也洗了,牙也刷了,没什么不对啊?但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挂念着什么事情,悬悬叨叨的,好生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快到元旦了吗?
不知不觉,已经三年半了。一毕业就到了这个离家几千里的地方工作,难有时间回去看看。
第一年的春节阿兵就没回家,一来是春节返乡热门路线,买不到火车票。二来也刚工作半年,没什么收获,不好意思回家。那几天没有人,街头巷尾,公园广场,都了无人迹。除夕那天,阿兵自己煮了包饺子,买了两罐啤酒,拍张照片,就算给家人报了平安。
阿兵突然想起去年中秋节有去父母那边过节。都是在外地打工,但是比回老家近,也不是热门路线,节假日买票容易许多。那次去父母那边有一截路坐公交车,他面前站着个女生,长得斯斯文文但是面色非常凶恶,感觉就有点违和。没想到她终点和他一个站,她老爸和他老爸是一个家具厂工作的。不过后续在那里的三天,他都没有再看见过那个女生。
想到这里,阿兵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到现在还记得这件事情,可能他似乎也想到了为什么现在没法睡着,因为上班的时候看见小泓一个人缓慢的背影。
说起来上次妇女节那天,阿兵还请她和前部门同事玲玲一起吃了饭的呢。当时的三人都觉得工作事情繁、抱怨多、精神差、非常累。“我当时怎么做到和她们自然而已地聊天还有那么多语言的?”阿兵自己都开始诧异起来。只不过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几个人约到一起吃个饭聊聊天什么了。所以一个人吃饭,就没有了很多的选择,随便对付一下就好了。
也不是没有吃过好的,今年中秋节老板请吃饭,就吃了海鲜。阿兵从来没吃过海鲜,因为他觉得海鲜都会有像鱿鱼丝那样的腥味,受不了。其次他是西南人,吃麻辣比吃鲜香要对胃口些。不过老板请吃的就是海鲜席,不吃就没得吃了。那次和整个 TC(技术中心) 部门的人一起坐了 3 桌,就学他们怎么剥虾、撬贝、拆螃蟹。
那也算是 TC 的一次聚会吧,都一起工作了半年多,相互也熟悉了不少,也喝了点小酒。本来阿兵都已经戒了酒,只不过干坐着不好引题交流,举起酒杯话就多了起来。都递到眼前,位卑声低,再不接也不好,更何况自己也没喝过伏特加,也没喝过全英文包装啤酒。还记得阿文喝高兴了,扯着跟他说明了好久的酶和氨基酸,断断续续,阿兵也听不清他讲什么,只是连连点头应和。
更难得的是,他们吃饱喝足之后,还一起打了会儿篮球,似乎是想加快酒精融入各处血液。直到阿兵觉得有点看不清了,便借跑不动为由离开了。那是阿兵第一次酒后呕吐,之前他总是量力而为,但那次也是高兴,打完球回去洗漱完看会儿手机睡觉,但还是没想到突然肚中热浪翻滚,刚翻身准备穿鞋,就吐在了床边。就是他现在睡着的床边,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喝酒了,啤酒也不喝了,因为他不喜欢无法自我控制的自己。
但是他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现在入睡,他依然还在想着小泓的身影。直到最后,他依然无法控制住困意而悄然睡着。
他醒来时,已经快 9 点多了。天气很好,还出了太阳。阿兵洗漱完后,便坐在寝室门槛上晒太阳。
夏日太阳太毒,人们避之不及,而冬日的阳光却温暖,到让人趋之若鹜。
“阿兵早啊。”临近宿舍的波哥向他打声招呼。波哥是隔壁部门的老员工,比阿兵早来些年,不过他也还住的公司宿舍,没有在外面租房子。
“早啊波哥,你也晒太阳啊。”
“是啊,今儿天气不错。”波哥回应着,然后又问道,“你过年几号回家啊?”
“不知道啊,还没买到火车票啊。买不到可能就不回去了吧。”
“嗯,过年你不回去呆在这里干嘛?坐汽车啊,坐飞机啊。”
“坐汽车太久了,30 多个小时,晕车受不了。”阿兵无奈回应,“坐飞机太贵了,多千块呢,还不如直接把这钱给家里的老人实在。”
“家远是麻烦。”波哥没有继续往下说,简单回复了一句,然后玩起手机。
阿兵自然是想回去的,在外漂泊的游子似乎总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契机回家。虽然大多数是因为节日氛围和假期安排,但更多是一年总结,家人团聚,汇报平安。
父一辈的时候,离家外出,大家喊的是:“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而现在,却是家里人反复叮咛:“没关系,混不好就回来吧。”
“混不好,我拿什么回来?回去了,我又怎么待得下去?”受再多冤,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只要离家远,他们就看不到。在外的人,谁不是报喜不报忧。
“今年还是想办法回去吧。”阿兵站起身,拍拍屁股,心里想着。
三:工作,也是属于生活
周末一般都是阿兵自己安排,只有他自己的安排。又不用出去玩,也没人找他打游戏,更没人跟他谈天说地,实实在在自主安排。
也许之前是睡一上午,吃了午饭,再睡一下午。不过现在他不得不看看书,看看资料,充充电,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工作变故。
说起来一个软件工程毕业的出来工作三年半,还没有跳槽,也算是了不起了。要么就是福利待遇很好,前途光明,要么就是能力有限,意志不坚。回想过去,阿兵也 2两次向领导提出过辞职申请,结果最后都没走了。
第一次大概就是出来一年半的时候吧。那是老大专门划了一个组出来,做公司新开发 IOT 产品后台,结果一年多时间搞硬件的什么 sensor (传感器设备)都没有自主研发出来,根本串不起来,哪里需要什么后台。当了一年半的运维,和原本两个信安助理一起,接电话,修电脑,处理 ERP 系统异常。到年末,第一份合同也到期了,阿兵便向领导提出申请,现有工作不是心之所向。不过两个信安的助理借着回家结婚的理由先走了,部门老大又做出保证,工作内容变更,做其他内容,PDM 系统开发,车牌辨识管理系统,人脸辨识考勤系统。只要再招到信安的助理,这些系统都需要他们去做。老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情并茂,所以阿兵和几个同期同事就留下来了。
第二次的话就是去年年底了,那是阿兵第二份两年合同的第一年快结束,他发现,的确是已经准备在做之前老大许诺过的系统了,但是前半年一直找不到人,他们还是在做 IT 基础运维,到最后只招到一个人。培训完了还是人手不够,依旧不能全身心做系统开发的事情。更难过的是,新系统需要购买别人的传感器和 SDK,老板没同意,说现在不到时候,所以到年底还是没有实际上的工作成绩。阿兵觉得继续做下去还是没有什么前途,也不想再当电话接线生,便再次提出申请。不过部门老大又做出许诺,会向上申请工作区域调换,调到 R&D 办公室,不再当接线生,和硬件开发工程师一起,这样不会再受其他人干扰,专心做事。老大又意味深长地说她一直把阿兵他们当她孩子,舍不得,一定会为他们争取更好的待遇。最主要的是她承诺向上级帮阿兵他们申请调薪,所以,阿兵他们又再一次留下了。
这一年年初,阿兵他们果然被调了工作区域,和硬件组一直做集成产品,指令沟通、数据回收、信息处理管理,有点像 IOT 的样子了。4 月份的时候,终于涨了 1 千块的月薪。
直到现在,又快过了一年,第二份 2 年合同也要到期了。阿兵依然没有满足。阿兵是个有志气的人,至少他以为是这样,但是却没有那样的天份。虽然比起之前的接线生、维修工,他终于能够正在做自己专业的事情。不过在与硬件组和跨部门合作,他们软件组的人,一直都只是在幕后。老板看不到后台系统,他只会看产品功能能不能用;产品硬件限制众多,一句性能有限,原本架构设计的功能就转到后台来做;硬件调试不通,没有进展,后台软件就只能 stand by,随时准备应对变更。他始终觉得在一个传统制造业做软件开发就很鸡肋,可有可无,也没有主动权。也像是壁虎的尾巴,随时因为自保就断掉了。似乎在这里,他已经没有了前途。
可惜的是,他已经晚了 3 年。三年前他可以还是以一个应届大学生的身份去和年轻人拼,凭着学校的名气,也不愁找不到工作。而这三年,他竟然连简历都凑不出来。没有完成什么为公司盈利的项目,甚至名校毕业当接线生,完全没有职业前途。
所以现在的他,就在为这吃饭的家伙积累,就算是编,他也得编得出来,圆得回去。
只是可惜,这次可能就是只有他一个人去说了。之前在去年和阿兵他们一起工作了半年多的信安助理玲玲本来也想借着事情繁杂,太累,两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干,准备和阿兵一起提出离职申请的,但是领导透出风声年后给她涨工资,她就没有再和阿兵说这个事情了。据说小泓原本八月份时提出了申请,但是没有接替者所以先继续做着,不过现在她的领导已经提出申请给她调职涨薪,她暂时不会走了。一起的同事,认真分析了当前的国际态势,经济实况,互联网寒潮,觉得现在离职可能不是好时机,想着看看阿兵走了之后再就业的状态再看要不要离职。其实阿兵也知道,现在的他,如果真的要和别的三五年工作经验的人竞争职位,没有多少谱。但是,不能因为怕拼不过,就不敢拼,所以阿兵现在开始像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开始了他的寻路之旅。
但在心底,一直有一些东西在抑制着阿兵,他没有看清。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吧了,真的需要有工作经验的程序员的企业,怎么会问一些基础概念的东西,又不是随堂测验,没有经验要装出经验那得多困难。所以“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总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现在去实际做一下东西恐怕是时间不够了,看看别人的东西,消化一下,假装是自己的,希望过得了关。
阿兵也没想到,在周末自己打开电脑不是看剧玩游戏,也不是写写文章记录心情,而是像一个程序员一样,在观摩学习。嘴角露出无奈的微笑。
其实但凡有其他的事情,他都没法认真下去,因为他已经不再像 18 岁那年,认真备战高考的那个阿兵了。
“2002 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阿兵的手机响了,一通电话,中断了他今天的学习。
四:或许还未开始,就将结束
“阿兵啊,今天没上班撒?”是阿兵的妈妈。
“没有上班。”
“跟你讲个好消息。”
“啥子好消息嘛。”阿兵听了这话,本能的表示不屑,要么能换个自己高兴的工作,要么找到个女朋友,其他的能算什么好消息。
“你干妈不是在城头上班吗,跟你看了家人户,等会你跟她发张你的照片,让你干妈给那个女仔看看。”阿兵的妈妈说到。
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事情,不过阿兵却没有心意,“算了,就不要去祸害别个女娃了。你么操这个心,不要慌,还年轻着嘛。”
“你有没有耍女朋友啊?”
“不慌嘛,慢慢来。”
“过了年你就翻 26 了哦,你妈我还想升级得嘛。不然过两天我抱不动了就帮你带不到娃儿了哦。”阿兵妈语言变得有些沙,似乎感觉无奈又难过。
“抱不动你就个人耍嘛,打麻将,跳坝坝儿舞,你怕还找不到耍事嘛。你跟干妈说,没得必要,喊她不要操那个心。表弟也 21 了,跟他说一个嘛。”
“文蛮子有女朋友哦,就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没得,你看你干妈急不急嘛。啥子祸害别个,你先跟人家加个微信啥子聊一聊啊,万一聊起了也。”阿兵妈说话声音急促了些。
“晓得了晓得了,你莫管这些了,我晓得。”阿兵显得烦躁了。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阿兵叹了一口气,也就没有在意。这个岁数,没有女朋友,家里人也的确会开始着急了。作为小农家庭,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关系的事情了。阿兵继续看他的教材。
“2002 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阿兵的手机又响了。说来也怪,阿兵通话记录中,100 条找不到两条有备注的号码,不是快递外卖,就是促销诈骗,今天还连着来了两个电话。偏头一看,是阿兵的外婆。她刚做了手术,现在还在住院吧,打电话做什么呢?
“阿婆啊,有啥子事?”阿兵接起了电话。
“兵兵啊,你在干啥子哦。”电话那头,依然是气沉丹田铿锵的高音。
“没做啥子。你不是还在医院吗,好点没得哦?”阿兵自然而然就说话慢了些,也提高了音量。
“没做啥子啊,你干妈跟你看了份人户儿,你跟她发张照片,让她给别个看哈。”
果然是这个事情,阿兵也不好说什么,如果现在说太多,肯定又惹得不高兴,但是不说,又担心后续还有。
“你不要管这些嘛,好好养身体。阿公在屋头还好啊?”
“听到没有哦,跟你干妈发张照片过去嘛。”只听她还在重复着。
“晓得了,晓得了。二孃呢,没在医院看你啊?”
“你跟你干妈发张照片过去嘛,给人家看看。”阿婆还是浑厚的高音。
阿兵有点哭笑不得,她知道她外婆年纪大了耳朵不是很好使,所以声音也提高了很多,语速也降慢了不少,不过她好像还是听不到。
“晓得了,我一哈儿就发。”阿兵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回复着。
“跟你干妈发照片过去哦,乖哦。”阿婆说话声音没有那么精神,但还是那么铿锵有力。
挂了电话,阿兵心里有了一丝难过,也有些无奈。不出意外,等会儿干妈肯定也会打电话过来。
其实阿兵的干妈,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妈,那是母亲最小的妹妹,最小的姨妈。只不过那些年代,生活不易,农村迷信,男娃不好养活,所以又认了个干妈。一直叫干妈,后来就没有再叫回姨妈了。
不过阿兵的干妈到没有打电话,而是使用了 QQ 视频通话。阿兵思考了一下,还是转成了语音接听。
“咦,啷个看不到人呢?兵兵听得到不?”
“听得到。”阿兵忍不住笑了。
“悦悦,你帮妈妈看看,啷个看不到你哥哥呢?”只听得那边说起。
悦悦是阿兵干妈二胎,不过没在国家二胎政策后生的,现在都 10 岁了。这些电子产品,比起一个中年农村妇女来讲,上手和熟悉的程度更快些。
“哥哥是不是没有开哦,你重新打一下呐。”
视频通话结束,阿兵想了一下,拿起手机走到宿舍门口,坐在了门槛上。这时候,太阳更大了些,波哥也不见了踪影,四下也无人。
视频电话打来,阿兵停顿了一下,还是选择转成语音。
“啷个还是看不到呢?你在做啥子哦。”
“没做什么,你有啥子事哇。”阿兵问道。
“你耍女朋友没得哦。”干妈直接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