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大家都纷纷起床,因为对于新学期的第一天,我们无不感到兴奋,过道上时有高亢的声音。不过这种情况持续没多久,起早的人逐渐减少,新环境带来的新鲜刺激之感也日益消减,紧张和疲惫倒是旗鼓大张,在人们之间扩散开来,占据主流。
无疑,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学习,而学习就是一把倒钩无数的利刃,既然插在身上拔不出来,就只能被驯服了。开学一周后,我的精力已经投入到争分夺秒的学习状态,纵然偶有思亲之情,也能很快被其它的事情冲淡。
其中之一是王一一没有住校这件事情,因为这意味着自放学后的数小时里,我在校园里邂逅她的机会一分都没有。谷兰却在一旁哂笑,说我该搬去她家里住。我听后哈哈大笑,一是笑其无理,搬去人家住成什么样子,二是笑其不可能,纵然是同学,也只认识一个周,还不至于熟稔到这种地步。
于是我决心抓住机会在全班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有人勤于课上回答问题提出问题,老师自然十分欣喜,而且能漂亮地答上老师的大部分问题,其他同学赞不绝口。可我每看一眼王一一在做什么,我就心灰意沉一次,因为她总是漫不经心,似乎全没注意到我。任他另有多少人钦佩我,我一点都不感到高兴。
谷兰和我共居一室,另外还有两个,分別叫做李澜和张庆成,加上我陈骁,我们四个人都爱互相攥着各自的趣事,趁机喧哗取笑。他们往往在我僵硬地坐回位置后,向我送来嘲讽的笑。
我经常想起她,这时通常是在学校里的梧桐树下,那里摆有几张长椅,还有几盏灯。而且在思考一些看似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问题广阔无垠,延伸无休无止,放目远观,除我以外别无他人,所以我很孤独。她不羁大胆的身影就冒出来了,好像坐在我身边,和我促膝长谈。
这天上完体育课后,李澜问我周末回不回家,开学快两周了。他说他爸妈来学校看他。张庆成疑问,你爸妈上周末来过,这周末又来,对你也太不放心了吧?李澜得意地笑,却不回答。我问谷兰,他不回去,说家里还不如学校清静。我也没打算回去。既然这样,我们三个去吃顿饭,李澜肯定跟着你爸妈出去吃山珍美味。张庆成这么一说,谷兰和我一致同意。
周末时我们三个人一并走进一家饭馆里,点完菜后谷兰和张庆成为着一件不知真相的事情争论起来。饭馆坐落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街上,但街不是平的,越往上走坡势越陡,破旧的瓦房也在路两边排列开来,太阳照不进来,路上的水就从墙根处爬上墙体,看起来阴冷潮湿。于是张庆成断定此时此刻必有一个孤寡老人坐在门前等候,并回忆着所经历过的彻骨的寒心事。谷兰大笑,直呼无稽之谈,称外面的人来来往往,个个面带喜色,是不可能有个这么凄凉悲惨的人夹在中间的。
他们各各列举理由,试图压住对方,但终于都罢了。我们是出来吃饭的,讨论这个有什么用?谷兰疑问,于是怪起张庆成来,马上又要争吵,幸而饭菜上来了,引开两人的注意力。
我从头到尾总在笑,他们互相诘难,虽然没有恶意,却很认真。仔细一想,张庆成的这个想法未必是虚,物理学就可佐证,称光是沿直线传播的,既是如此,必定自它照射不到的地方,在那里生存有可怜的生命。连恩泽众生的太阳下也存在灰暗之地,就极可能有这么一个孤寡老人正在清冷的阴影里孤独地等候。老人等候什么并不重要,因为孤独无处不在。
吃毕饭后,三人准备原路返回学校。在乡下鲜有人车混杂的热闹场面,五点钟的时候,银色黑色的车挤满车路,行人候在路口,等待通行信号,这时就似地球上举办宴会,延邀了寰宇间的全部生物,一时间风云际会,各操乡语,热闹非凡。然而,我还是感到冷。路两边的屋墙冷冷冰冰,不言不语,夏末秋初的热量一点不抵事。他们两个拉着我过路口,问我为什么发愣。
到了一家大型超市门口,他们主张进去逛逛。商品各式各样的,看得我眼花缭乱,缭乱得眼前出现王一一的身影。奇怪的是,谷兰他们正在和她攀谈。
“喂,说话呀,人家在问你话呢!”谷兰用力推我一把。
“你是真的啊!”我被吓住了。
“真什么真,除非我是你眼里的幻象。”说这话时,王一一略有点用力。
“刚刚你们在问我什么?”我不无尴尬地笑着。
“没有什么。”王一一跟他们说了再见,就走了。
我追问他两个,刚刚在问我什么,他们只说是嘘寒问暖的客套话,无关紧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