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健忘的我来说,童年就是一场美好而又模糊的梦,不记得,不记得。
所以也忘记了小马是哪一年到我家的,只知道是父亲带回家给母亲的,因为母亲就是一只奔劳的小马。
自从小马到我家后,她果真也是没有闲下来过,她的脖子上常常套着摘下来的腕表,尾巴也不闲着,戴上了戒指。就像母亲一样,一刻都不停止操劳,忙完家里忙地里,忙完地里又会出去打工。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曾干过,却也不舍得让我们替她分担一下。
夏天是山里摘花椒的季节,又闷又热的天气,毒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花椒树上的尖尖刺,树叶上的毛毛虫,草丛里的花蚊子,以及偶尔路过脚旁的长虫(在这里之所以叫它长虫而不是叫蛇,是因为小时候,我跟母亲遇见一条蛇,当时吓傻的我只会说:“蛇、蛇、蛇”母亲读书少,只知道通俗的叫法“长虫”,当她反应过来时,那条蛇早被我的喊叫吓的滋溜钻进石缝里了。从此这段往事便在我们母女的生活中成为一件笑谈。)母亲哪一样都不舍得让我们沾到。
在童年里,我们便少了许多苦趣,唯一干过一点活,就是秋天月亮地里拾地瓜干,皎洁的月光周遭泛着光晕,一圈圈,照在寂静的山岭上,被山风吹过的几片云朵,偶尔调皮的蒙住月奶奶的眼睛,显得远处的大山,阴森恐怖,天气预报说明后天会有雨,为了赶时间抢回晒干的地瓜干,母亲也只好指使一回我们,帮她干些不重的活,十指不沾阳春雪,拾半晚上的地瓜干,手指头全被磨出了一个个肉刺,心疼的母亲,看着小手,自责又自责,直到我们长大的若干年后,每每谈起这段,总会又自责一番。
父母辛苦把我们养大,一个已经结婚生子,一个才刚刚开始读大学,生活慢慢有了起色,母亲却在这时病倒了,晴天霹雳,震倒了父亲,满脸写满颓废。震倒了我,无数次独自流泪。震倒了妹妹,大学生活一蹶不振。
直肠CA,从此我认识了一个符号CA,CA,CA!手术,化疗,无休止的疼痛,母亲在痛苦中煎熬,我们又不能时时陪伴左右,感谢在那些痛苦的岁月,奶奶陪母亲度过,一个八十老母,给她端水做饭,看她痛苦,陪她流泪。
不知在哪时小马尾巴也摔断了,母亲在病痛中调侃:“我就是那匹小马,小马的尾巴断了,我的尾巴也切掉了。我俩是一样的命运。”
终究没有抵挡住CA的侵袭,母亲走了,带着对我们的眷恋,不舍,不放心,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这个世界上唯一无私爱我的人,就这样在我和父亲、老娘的眼前,无情的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某然的一天,我看小马的尾巴已经被父亲粘了起来,脖子上已经不再带着腕表,尾巴上的戒指,也让我放到属于母亲自己的小房子里。小马终于又完美了,也终于卸下重装,能够歇歇了,就像母亲,在天的那边,可以没有疼痛,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永远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