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交流的时候,有一些词总会轻易地触碰我那颗敏感、脆弱的玻璃心,比如“呵呵”,比如“哦”。文字在没有表情和姿势的辅助下,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解读,因人而异。而在我心里,“呵呵”代表对方脸上露出的不屑、嘲笑、冷笑、冷漠、鄙视……的表情,“哦”则是“我很烦”“现在懒得理你”“不想回答你”“很讨厌这个谈话”“无话可说”的代名词。每次看到这样的词,对方那种神情立马原原本本地出现在脑海,我的心就会忍不住颤抖。每当我正以愉快的心情进行聊天的时候,冷不丁对方出现这样的回答,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碰到一老友欢天喜地张开双臂飞奔过去正想两人来个大大地拥抱,结果跑到跟前他丫地回应你一个狠狠的耳光,接着,是玻璃碎裂飞溅、落了一地的声音。
L是我的一位好友,属于那种从不联系,却未曾忘记的那一类。在我渴望倾诉,渴望别人的理解的时候,我在网上联系了多年不曾联系的L,对于一个从来不打扰的打扰,那应该不算是打扰吧我想。
多年不联系,在他的印象里我还是小学和初中那个嘻嘻哈哈的阳光小女孩。听完我的倾诉,他说,
“你现在病得很严重知道吗?完全神经病了!”
我心里一怔,想着他可能已经不了解我了,所以又费了好大力气去解释。
“你看,你还不承认,一直沉浸在自我世界里!”
“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一边打字心里一边呐喊
“是么,呵呵……”
“呵呵”?居然用了“呵呵”?这个词居然出现在我和L的对话当中。但我马上安慰自己:这是L的用词习惯,我要理解,这么多年的好友他怎么可能有嘲笑、冷笑的意思呢?但是,为了以后避免不愉快,我很有必要告诉他我讨厌这个词。
“以后可以不发‘呵呵’么?至少和我聊天不要发,我讨厌这个词。”
“你看,你就是自我吧,沉浸在自我世界还不承认。为什么不让发呵呵?你为什么要求别人按你的想法来行动?你以为你是谁啊,公主吗?……”
“我只是让你不要发,我怎么把自己当公主了?”
“我觉得呵呵就是笑的意思,一个表情啊,为什么不能发?”
“可是我不喜欢!!!”
“真是想骂你,都说你现在病得不轻了,以前的你多正常啊!赶紧去看医生吧,我治不了你,呵呵。”
我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继续回答,我和L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这和我一开始预想的L会鼓励我、理解我的情景大相径庭。关了对话窗,知道L其实是关心我才骂我,但心里只剩下后悔和哀伤。多找一个朋友倾诉,就是多失去一个朋友,而且还要面对那让人伤痛的“呵呵”以及默默承受别人对你许下的“自我中心”的判断。讨厌“呵呵”有错吗?每个人的世界不都是“他本人”认识的世界吗?我能逼自己说不讨厌吗?我不知道。
W是我另一位好友,铁哥们类型,随叫随到,随哭随闹的那种。如果真的有蓝颜知己,那非他莫属;如果真的存在不分男女彼此的感情,也非他莫属。无论是他失恋,还是我失恋,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拿对方的种种不如意进行调侃,我们可以相互对着痛哭,我们可以拿对方各种长相、身高进行吐槽说没人要,一起度过那些不如意的日子。我想,如果还有什么是可以长久的,那应该是我和W的友情。
就这么过了几年,快大学毕业的时候W终于找到了他心目中的爱情,他的女友是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H。
过年回家,我请他吃饭,照样插科打诨,嘻嘻哈哈,W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
“冬瓜,以后我们尽量保持距离吧!”
我脸上还是挂着笑,心里已经被什么敲了一下,但还是开着玩笑:
“怎么?你以为我对你这又矮又挫的丑男感兴趣啊?切!”
“不是,H知道我们关系很铁,但她毕竟是女生,就算我们清清白白,她心里也肯定会不舒服的。你想啊,如果你的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生关系那么好,心里也会很不舒服吧?”
他很认真地说,我感觉到那种他少有的认真。我知道他是对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却有种受伤的感觉,可我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我哈哈笑着说:“好啊,哈哈,以后我永远也不见你了啊,到时可不要后悔。”
后面我们又说了很多话,但已经是他说我哈哈地笑着听了,当时灯光真好,环境真好,但在我眼里,全是悲伤的颜色。
自然而然,我和W再没有了任何联系,我时常在心里对自己说:哼,食色,性也。我就原谅你的重色轻友吧!有时,伤心了又像以前一样直接点开他的头像,可是一点开就想起他说的话,我又关掉了,“保持距离”其实就是让我不要联系吧,我想。
有一次,夜里下班回家QQ上弹了起来,是W,我心里一阵开心,想着这臭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一点开,正准备调侃下
“冬瓜,你以前考教师编制用的什么资料啊?”
“怎么?要当老师?”
“不是,是帮H问!”
“H为什么不自己直接来找我呢?”
“你们俩不是不熟嘛,怕你……”
当时心就凉了个透,H是我们共同的同学和朋友,难道H来找我我不会给资料还是说不会尽心?一种强烈的不被信任的感觉在我的心里翻腾起来,但我还是忍了忍,之前愉快的心情全没了,他又问了我很多问题,语气好像我就是网站里的客服一样,我一一告诉了他,把资料全部打包好直接发给了H,同时又鼓励H好好考,说这个老师一点也不难,H挺欢天喜地的。
“谢谢。”
问完之后,W这样说。
没有问我过得怎么样,没有问我好不好,唯一和我有关的就是一句“谢谢”,在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友情再也回不去了。
再深厚的感情却经不住一句如陌生人一般客客气气的“谢谢”。它就是一把利斧,在感情的容器上打出一个大大的洞,感情随之流失以至于无。伊始之时,陌生人因为“谢谢”而走近,而到了最后,又通过“谢谢”来撕裂浓烈的感情以表达彼此之间距离和生份。
如今,我再没有什么可供倾诉的朋友了。没有可以常青的友谊了。
我想,如果还有什么可以一直永久的,那就是我永远讨厌“呵呵”,“哦”,还有一些情况下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