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好像小了一些,天实在是太黑了,都是这个鬼天气捣的乱,要不我肯定能看见现在是到哪了。妈妈说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公园,我虽然没去过,但是有很多花,什么颜色的有,还有长在树上的,也有长在水里的,听上去肯定特别好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花妈妈在,可以在这个鬼天气里给她们遮遮雨,像我的妈妈一样。
我从记事起我的妈妈就陪着我,特别好。妈妈说我也哪里都好,但是我知道,突然有一天,我就染上了个坏毛病,简直太爱睡觉了,妈妈也总笑着说,白雪公主不是也爱睡觉,就把我逗乐了。
公交车上的人很多,刚上车的人里面有个小男孩,穿着挺旧的衣服,那个蓝色的毛衣上都是泥点,也可能是下雨淋的吧,因为他和他的爸爸都没有伞,他的爸爸头发短的很,雨水打湿以后特别像一个煎好的鸡蛋饼扣在头上,还有那鼓起来的,圆滚滚的肚子,再加上那副金丝的眼镜,我猜他可能是一个特别有文化的厨师,戴着大高帽子,在炉火旁,还能把锅里的西兰花翻得老高,每一个绿色的花都旋转着,跳跃着,特别开心。
我喜欢吃西兰花,叔叔就经常做给我吃,每次他来家里的时候,都会给我带礼物,尽管有时候我不太喜欢,因为总是些娃娃,一个脸,换着不同的头发。然后他会给我和妈妈一个温暖的拥抱,换上那花格子围裙,给我们做一顿好吃的。
做饭的姿势,还挺帅的,像我的爸爸。
公交车停了一下,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又睡着了。
都是狐狸,把我堵的死死的,我都能味到一股臭味,好像是那种面团子发酵后,又被搁置了一个星期,还被拿刀背拍在案板上硬挤出来的。还好我没吐,一个老狐狸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欢迎来到狐狸村。”
它的胡子特别好玩,向两边卷着,像两艘小船,白白的,更搞笑的是,鼻梁上还架着一个厚厚的眼镜。我在动物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狐狸,而且它们都是彩色的。
老狐狸身上是黑色的,像一只小狗熊,他旁边站着的狐狸是红色的和黄色的。我仔细数了一下,好像凑够了整个彩虹,特别扎眼。
村子里只有一个院子,一圈栅栏,其他什么也没有,中间有一个小火堆,在那里还有一个小狐狸,没错,就是阿拉嘴里那只。
它扭头看着我,它好像认识我一样,竟然冲我笑了起来。
老狐狸招呼我坐了下来,我就坐在小狐狸旁边,我们就围着一个木柴燃烧的小火堆,虽然也不冷,但是还挺暖和的。
“欢迎这位新狐狸加入我们,我要问几个问题。”老狐狸捋了捋胡子,清了清嗓子。
“我们准备好了。”其他狐狸身子坐的直直的,一起答到。
我什么时候成了狐狸,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没有什么毛,还是嫩嫩的皮肤,指甲还是圆圆的,什么都没变。
小狐狸捣了捣我的胳膊,轻声说。
“说什么你答什么。”
要不是小狐狸的那一脸认真,我才不答应呢。把我说成狐狸,我都想问问了,不过我还是说。
“我也准备好了。”
老狐狸满意着笑了起来,接着就问。
“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到东边落下去,对吗?”
“对的,西边升起来。”所有的狐狸一起说。
老狐狸的眼神移向了我,厚重的眼镜后面,是那双狡猾的眼睛,一点也没有随着年龄而变得单纯,我真讨厌这种感觉。
我的老师问我问题的时候也是这样盯着我,充满了渴望,就好像下一句我能告诉他,他口袋里装着十来块金条,其实有没有金条,他自己知道,而且我也不在乎。
“对的,西边升起来。”
我还是答着。
“好的,那么,世界上的山都是一般高,对吗?”
“对的,都是一般高。”
“所有的树都是一样绿,对吗?”
“对的,一样绿。”
“每一条河流都是一样深,对吗?”
“对的,一样深。”
...
我都不记得老狐狸问到第几个问题了,这样愚蠢的问题连我的同学都不会问,我真的快受够了。他越来越洋洋得意的模样,让我觉得他就是世界的主人,还是上帝的爸爸。但是我的心里却越来越不自在,他最后问。
“我们狐狸都是黑色的,对吗?”
“对的,都是黑色的。”
看着我身边七彩的狐狸,黄色的毛发和我家里洋娃娃的头发一样,绿色的就是我家门口那一小片草地,紫色的好像我去年摘的薰衣草,蓝色的仿佛把大海穿在了身上...
“你们多漂亮啊,才不是黑色呢!”
我憋不住了,终于说了出来。
老狐狸的脸立马变得难看了起来,皱起的眉像挤出来的番茄酱,一坨坨堆在那儿。所有的狐狸都看向了我,一脸恐惧,好像要发生什么。我也被这种恐怖的气氛吓到了,一动不敢动。
小狐狸在身边小声嘀咕。
“你怎么说实话了,我们狐狸不能说实话的。”
“我又不是狐狸呀。”
“你看,你是狐狸的。”
“我才不是,你也不说实话吗?”我有点生气了。
“我想,我不能,我不敢。”
很显然,老狐狸更生气。他的胡子变得越来越卷曲,拐杖都冒着蒸腾的气,站了起来,所有的狐狸也都跟着他站了起来。
“你不是狐狸!”
他喊了一声。
我倒是很高兴,对,我才不是,我身上也没有那股臭味,但是接下来那句话,我彻底害怕了。
“把它丢进火堆里。”
几个狐狸都上来了,它们像是执行着命令的机器,按钮按下去,就立马开始运行了。先是黄色的狐狸上来架住了我的胳膊,要不我一定掏出我口袋里的花,拿那些刺扎它。
小狐狸生了气,挡在了我前面,不让它们丢我。老狐狸也更气了,亲自上来要用拐杖打它。情况失控了,和叔叔上次做的油炸螃蟹一样,都一个劲的往外爬。
我想阿拉了。这个家伙跑哪去了!
我和小狐狸搂成一团,整个村子的围栏变得好高,火堆变得好旺,我们好像要被烧死了。
阿拉来了,我都没看清,它就跳到了火堆上面,一下子就咬死了老狐狸,然后把其他狐狸都咬死了,只剩下了我和小狐狸。
阿拉什么都没说。
我看着小狐狸,跟它说。
“别害怕,它是我的朋友。你再也不用说假话了。”
小狐狸点点头,竟然哭了。
阿拉伏下了身子,我又骑了上去。它就跳出了栅栏。
“你救了它。”阿拉说。
“嗯。”
我回着头,看着小狐狸,它再也不用说假话了。小火堆燃起来的苗升的越来越高,它愣了一下,捡起了老狐狸的胡子贴在了嘴巴上,又拿起了拐杖,坐在了火堆旁。
公交车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停了多久,我醒过来的时候,小男孩已经下车了,司机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