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现在心里好堵……”
“为什么？”
“没事，你先去学习吧……”
没有在意的顾伊一继续去学习。
直到十点多，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学完了么？我想说点事。”
感觉是刻意等待着，等待着那么一个机会，来疏通他自己的“堵”……
“嗯，怎么了？为什么堵？”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么？”
“……”
“我不知道……应该……算是吧……”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不好”
是“不好”。没有那个顾伊一以为的“吧”躲在结尾，也没有那个“太”字躲在“不好”的中间，而是光秃秃的，仿佛是在斥责的两个字“不好”。
“我们原本是约定毕业之后在一起，可是，我们连手都牵了。”
感觉像是一切都是顾伊一造成的那种被斥责的感觉。一瞬间，内心巨大的恐惧感变成麻木，从头顶贯穿到脚尖，不得动弹。
“嗯，我知道。”
顾伊一用指尖轻轻的敲出这几个字。
屏幕的另一侧，一双泪眼狠狠的盯着那个发光的物体，一个神奇的东西，一个曾经让两颗悸动的心紧紧的连在一起，一个让现在的她无比心痛的东西。
“我们分开吧。现在做这些真的不可以。”
依旧是干脆利落的陈述句，冰冷的没有感情的陈述句，好似曾经的经历都为泡沫般消散。
“如果我不想呢，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顾伊一敲出这些字，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滴落在屏幕上，一颗一颗……
许久，屏幕都没有再跳出新的对话框……
把头埋在书桌上，任由不争气眼泪放肆的流出眼眶。
有一句话说的可真好：你能看到我留在屏幕上的字，却看不见我滴在键盘上的泪……
手机震动。
“你不要这样。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
顾伊一愣住。
“你还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不喜欢你了。”
又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冰冷冷的陈述句。但这一句，如一把刀子，深深的刺进了那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鲜血喷涌而出，那种窒息感，麻木的，让顾伊一呆坐着，不得动弹。奇妙的是，眼泪似乎，止住了。
“分开吧，真的。”
“好，分开。”
“以后不要再和我说晚安了，不要再喊我顾先生了，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特别关心取消吧，照片什么都删了吧，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吧。谢谢。”
“知道了。再见”
“对不起。”
不知道那些扬言着要陪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是不是半路的时候就当了逃兵……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不会分开，明明不会说好的不会放开我的手，明明说好的会一直喜欢我，明明说好的不和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如今却什么都说了……
“你为我失去了许多你本可以拥有的东西，你为了我可能会放弃比我更优秀的人，你为了我放弃了许多，我不会让你失去任何东西了。”他曾经这样说过
是啊，有你在的时候我没有失去过什么，可是现在，我失去了你。
我什么都没有失去，却唯独失去了你。
那一晚，顾伊一哭了很久，不知道流了多久的泪，不知道泪水染湿了多大片的衣服，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张餐巾纸，她更不知道顾之宸到底难不难受……
就这样，流着泪，睡着了……
在梦里，顾之宸见了她都绕道而行，她渺小的犹如尘埃，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仰望着，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就像不曾相识。
与往日梦境的反差让顾伊一惊醒。醒来时，枕边潮潮的，眼角湿湿的。
一个周末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吃的比小猫吃的还少，脸色差到极致。
有时晚饭时吃着吃着便想呕吐，把妈妈都吓到了。
“你知不知道以后我们如果分手了的话，我真的可能会抑郁。”
“不会的，怎么可能，我们不会分开的。”
没错，她终究还是抑郁了……
她意识到没了他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的躯壳，独留在这空荡的世间。
有那么一刻，顾伊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剩下的日子，原来的计划里有着一个人会一直陪着她，而现在，那个人不见了，就像是所幻想的大楼被抽走了所有的承重结构，“砰”的一声，塌了……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亡……
手机再次震动。
“那个，顾伊一同学，今天下午上学能来早一点么？我有话想说。”
还是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几点？”
……
那天傍晚，落日正好。
顾伊一来到约好的地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操场上打闹的人们，落日的余晖却是那么的悲凉……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顾伊一不用看都能辨认出那是顾之宸。
男孩看见坐着的女孩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远处的晚霞。她泛黄的面容，通红的眼框和那那瘦小的身形……让他想把她拥入怀中……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次纵容自己。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眼前的天，道：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
“对…”
“你不要再和我说对不起了。”顾伊一转过头，笑着对他说。
“你如果今天约我出来是要和我说‘对不起’、‘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我们就这样结束吧’这样的话，就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顾伊一起身想要离开。她不想看到这个他喜欢的男生当面和他说出那样狠的话，太心痛。而且这些话听一遍就够了……
“不是……我是想说……能不能等我一年半……”顾之宸站起来，看着她，说。
后面这半句话竟然有一丝哽咽……
顾伊一转过身，果不其然。
他哭了……
“现在真的……不能这样…高中太难了…”
顾之宸懦弱的流着眼泪。他很娇气，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今天，她终于亲眼看到了他为她流泪……
“顾之宸，你知道吗，这是你为我哭的第三次了，我今天终于看见你的眼泪了……”
“看到你我就忍不住了……我本以为…本以为…我可以狠下心来……但见到你之后……所有的都白费了……
“今天和爸妈出去散心，走着走着，看到了一片花海…真的特别好看……想到那天…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就给你发了消息……”
现在的顾之宸就像个孩子一样，用衣袖擦着眼泪……
“所以，你是让我等一年半是么……”
“是。”
“凭什么，你都说了，不喜欢我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她。
这期间，顾伊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顾之宸任由眼泪从眼眶中跑出，一直看着顾伊一，四目对视，时间仿佛静止。
“好，我等你一年半。”
殊不知，这一年半里发生了许多……
“你要换座位？”顾伊一得知顾之宸要换座位后，生气的跑到他面前。
“嗯。”顾之宸没有看她，依旧在收拾着自己的书本。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更专心学习。”
换了新同桌，那个男生一直在打扰顾伊一，顾伊一一直没有理他，把桌子拉的老远。
第二天，顾之宸又搬了回来。
原来那个男生受不了气，不答应换座位了。
“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学习。”顾之宸说。
许久，他们都没有说过话。
“我们彻底分开吧，不要留任何念想。”
这是他们说过的最后的话。
期中考试过后换座位前，顾伊一问他“兔子还在么”
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两只玩偶兔子，一人一只，在耳朵上写着他俩给对方的昵称。
“嗯，收起来了。”
在那之后，再没说过话。
一年半过去了，高考结束，那个一年半之约也不复存在的消失了，他也没有找过她，她也没有找过他。
顾伊一带着遗憾来到大学，但他始终放不下关于他的一切……只学习，度过了大学。
回忆到这，“原来是我变了，我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上进，优秀的我了……”
顾伊一睡着了，眼角的泪滴落在枕头上……
她在梦中，看见了顾之宸向她走来。
“伊一，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等这么久，醒来好么……”
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梦里顾之宸的气息依旧是那么熟悉。泪干后的痕迹蜇的脸生疼……
五
既然已经回到过去，每一刻都要小心翼翼，微小的能影响她和顾之宸之间的事情都会使未来发生巨大的改变。
既然回来了，只要保证安全的度过高一便可。
顾伊一还是会趴在走廊上看着对面那个教室，看着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孩。
有时候会碰到他也来走廊背书，有时候也会和其他男孩一样在走廊上拍篮球，追追赶赶，有时候也会趴在走廊上发呆……
高一下学期会有体育选修，他们会被分在一个班，果不其然，和过去一样，被分在了一个班。
不去改变她原来的轨迹，他和她的轨迹靠近了，又一次，他站在她的前面排着队，那个高大的身影让顾伊一眼前一黑……一滴泪落在了她手中的篮球上……
终于！她等来了！这么近，却又如此遥远一次遇见！过去的场景，不动声色的在她眼前重演：运球、上篮、进筐……
只是汗水变成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一切变得雾蒙蒙的……
现在她期待的就是每周仅有的两节体育课，那也是她唯一可以那么近的偷看他的机会……
当年的顾伊一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人会离自己这么近而不知。多年后带着过去的记忆回到那个满是青春的校园，来找寻她本该紧握在手中却丢失了的爱情。
她知道她当年每一次的考试分数，小心翼翼的涂着答题卡，终于…高二了……
很幸运，她和他分在一个班……
依旧是那个十分对不上却又恰到好处的名字，依旧是那个非常不匹配却又非他莫属的声音，依旧是那最怀念的顾之宸……
和顾伊一两次分在一个班的吴钟源好奇的问这个本不该在这个班的顾伊一说：“以你的实力本该去楼上的实验班的，怎么会来我们这？”
“因为爱情啊！”顾伊一开玩笑似的调侃道。
这一次，的确是为了爱情。
按照过去的一切顺其自然的发展，他们成了前后桌，她依旧问他问题，依旧把问题夹在本子里。
一切都按照着过去的轨迹发展着，他们成了同桌，对答案，借笔记，讲题……
只是坐在顾之宸旁边，顾伊一有时会盯着他发呆，而且发着发着，眼里就浸满了泪水。这个她思念了五、六年的男孩又坐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怎么不激动。
她在大学时幻想了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在街上偶遇、图书馆拿到同一本书、咖啡馆碰见、地铁上遇见等等。
她怎么也想不到再次遇见是在这充满回忆的教室里和好多年前的顾之宸再见……
“歪！上课了！”
“哦。”顾伊一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
“你怎么了？”顾之宸问她。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啊。而且你已经不止一次盯着我发呆了。”
“你长得比较像我一个朋友。”
“啊？我这么惨的么？”顾之宸吃惊。
“啥？”顾伊一疑惑的问他。
“我这么帅居然是大众脸，能不惨么！”顾之宸故作傲娇。
顾伊一没忍住笑，“噗”一声，让原本安静的等老师来的课堂闹腾了起来，她红了脸，把头埋在桌上笑。
不知道为何，再次和顾之宸成为同桌之后，时间过的慢了许多……
她坐在他的身边，很安心，和过去不同的是，她知道他会喜欢上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依旧是那年的大雪，白茫茫的覆盖了整个校园。
正在上课的顾之宸用胳膊肘捣了捣顾伊一“你看，雪下的好大。”
顾伊一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像是飞舞的玉蝴蝶，落在枝头。
“在下大一点说不定就会放假。”顾伊一偏过头一脸坏笑。
“可不是嘛，我们一块期盼着它下的再大一点吧。”顾之宸也一脸坏笑。
课间，班里的人都出去打雪仗了，顾伊一和顾之宸也不例外。
顾伊一记得那一次寒假，顾之宸跟她说：
“你在第一次下大雪的那个课间，拿着雪球向我跑来，我当时在想，这个小女孩怎么那么可爱。”
就是这个课间！所有的一切似乎又按着过去的轨迹重新上演！她拿着雪球看着路过的顾之宸，一颗滚烫的泪水落在这个满天飞雪的课间……
那天的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淹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走廊里铺上了防滑的麻袋。
“你去上厕所的时候小心一点啊，走廊里可滑了，刚刚我走过去差点摔倒”顾伊一回来对在位置上学习的顾之宸说。
想到过去的时候，高二高三，顾之宸这个笨蛋不知道在走廊里摔过多少次，他的脚踝禁不起这般折腾。
“吼吼，你也小心点，我不会滑倒的，鞋子可防滑了！”顾之宸应和着，依旧写着自己的题。
顾伊一依旧念叨着“一定要小心啊！”
“知道啦！”顾之宸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大白兔糖果“呐。”
看着桌上的大白兔，顾伊一怔了一下。
“在过去没有这颗大白兔啊”顾伊一心想。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吃大白兔嘛，今天吴钟源给了我一个，给你吃吧。”
“哇哦，感谢大佬施舍！小的我就不客气啦！”顾伊一开着玩笑，但这大白兔甜到了心里。
顾之宸用余光看着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她当然不知道这是他特地从超市买的，只听得她爱吃。
用余光观察着顾伊一也是顾之宸这个混蛋常做的事，他偷偷记住了好多她以为他不在意的事：
“她爱吃大白兔，爱吃橘子味的糖，喜欢喝芦荟酸奶，喜欢喝维他命饮料，喜欢穿匡威，喜欢用iPod听歌，喜欢去二食堂吃饭，但有时候懒得爬楼就去一食堂吃，喜欢物理但有时候会被物理折磨得口吐芬芳，喜欢数学老师，听数学课非常认真，还有一个特别要好的高一同学一起打羽毛球……”
就这样，在这个女孩成为他的后桌开始，他就默默地观察着一切；从发现他给她讲题的草稿夹在她的题里，他就想要和她成为同桌；从他发现她特别认真且努力的学习，他就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在哪个白茫茫的雪天，全市的学生迎来了放假的狂欢！
教育局通知放假一周！
在回去的公交上，无数的汽车在雪里打滑，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压断了无数的树枝，由于这场雪下的特别大特别急，路面上的积雪来不及清理。
还记得顾之宸说，他妈妈开车不方便，自己从学校走回了家。
也是在这场雪中，迎来了新年。
顾之宸只给顾伊一一人写了新年贺卡，一张小王子和玫瑰花的封面，背面是他仔细推敲后写下的祝福语。
顾伊一也给他写了贺卡，精心挑选了一张贺卡，反面写满了文字，密密麻麻的，想起来好像都是感谢同桌对她的照顾之类的话。
冰雪消融，回到了教室上课。
“新年快乐！”
两人互换了贺卡。
顾之宸看到顾伊一给很多人写了贺卡，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毕竟自己只给她一人写了贺卡啊！
看了内容还算好受，但是这孩子居然祝自己学习退步，又开始难受了。
“哇！我给你写这么多你居然只给我写这么几行字！”顾伊一对他抱怨。
“看了你写的，确实我写的有点少，但我可是把自己最喜欢的祝福语送给你了呢！”顾之宸不服气的和她对峙。
“行吧，我勉强收下了！”顾伊一笑着说。
“你还勉强！你祝我学习退步呢！”顾之宸傲娇的说。
“那不是跟你比较熟嘛，和关系好的我都说退步呢哈哈哈！”
听了这番解释，顾之宸心里好受了些，“原来，在她心里，我们是好朋友”！
“好吧，那我也勉强收下了！”顾之宸笑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大白兔递给她。
“哇！谢谢！”依旧是一颗在过去里没有出现过的大白兔。
很快，临近期末考试，然而再过去里，那年还有一场大雪来临，让同学们提前进入寒假。
果然，又一场大雪来了，这场雪比之前的一场更大，临近二月，一月底的天更冷，周末在家，同学们在网上聊天，玩着真心话大冒险，而那一天，也是再过去里，顾之宸和顾伊一知道对方心意的那一天。
任薇提问：“请说出你在班里最喜欢的女生的名字，只能说一个！”
顾伊一知道任薇喜欢顾之宸，她当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能说多一点吗，喜欢的还挺多的”顾之宸调侃。
“不行，只能一个。”群里其他人也起哄。
“三个吧，一个太尴尬了。”
在顾之宸不要脸的软磨硬泡下，提问者允许他说三个。
“我们组两个加班长。”
这个回答，再过去的回忆里，顾伊一和任薇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班长有男朋友，而喜欢的人的答案自然就在剩下的两个人里。
当时顾伊一和顾之宸聊天的时候就知道了标准答案，然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问。
那些突如其来的本不该出现的大白兔早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甜甜的，甜到心里。
“你不想知道答案么？”顾之宸突然问她。
“Nop，最好的事情当然要放在最合适的时间去说，你说对吧。”熟悉的聊天框里顾伊一这样回答他。
回到学校，他们依旧是以好朋友的模式相处着，这些都化作糖衣包裹在甜甜的大白兔奶糖上，只要撕开糖纸，剥去糖衣，便能尝到最甜的奶糖。而这一次，两人默契的不去撕开糖纸，让这颗保质期为一年半的糖果静静地躺在课桌上，待到合适的时候，一起品尝这甜甜的味道。
寒假结束，期末考来临。
两人在寒假里互相督促复习，都取得了好成绩。顾之宸前所未有的考了班级第五，顾伊一也没有辜负一个寒假的努力考了第九名。
这一次，她要重新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