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孙燕的娘家人到她家拜年,孙燕跟厨师长请了几天的假,回来招待客人。亲人又聚在一起。孙燕高兴,她参照着酒店里厨师的做法。做了一大桌子菜,客人都夸她厨艺提高了,几个侄子一致夸小姑做得好吃,南湾鱼块好吃,有特色,被戴高帽的孙燕喜得眉开眼笑,她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哈哈,酒店那些厨师小伙子都喊我“孙老师”,说我阅历丰富。原来我以为鱼香肉丝里面有鱼呢,嘻嘻,其实就是个菜名,我还学会做糖醋里脊,闷罐肉,晚上做给你们吃哈,酒店那地锅馍,和南瓜饼很好吃。哎,我还没学会”
“好好,晚上我们都等着哈”。
嫂子也说:“你小姑现在直接变了一个人,好洋气呀,以前在炸油条的时候,从东北回来总是穿的松松垮垮的,像个小老太太。”
“哈哈,那时穿的衣服都是大连好心人给的,只是过年回家买一套新衣服装装脸面。”孙燕笑嘻嘻地说:“旧衣服全甩了,现在想开了要对自己好点。”
哥哥孙刚说:“你现在条件好了,是要享受享受,几套房产呢,小宝再要找女朋友,等他结了婚,你家就圆满了,到时候你就在家抱孙子。”
“小宝赶紧找女朋友哟。”
“姑父,你今年准备干啥?”
一直在忙着给客人敬酒敬菜的小宝,接过话说:“过完年让他俩到无锡去看看能干点啥,我妈明天到酒店上班,就去打辞职报告,”
“到无锡你俩先歇歇,干了几十年的”
“叫小宝早点结婚,你就等着抱孙子哟。”
“是的小宝,你要抓紧了!”
大家愉快地互相聊着,都盼望小宝早点成家。小宝一本正经的说:“我什么时候工作和房子都稳定了,再才考虑婚姻,以后我的孩子,我要陪伴他身边。”
听到此话的孙燕,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道疮疤被揭开隐隐作痛。
晚上客人走后,他问儿子:“小宝,你是不是埋怨当年我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小宝说:“一切都过去了,赶上那个时代,也是想过好日子。”
春节过后小宝又回到他出差的城市南昌去上班。陈春一个人留守在家天天和侄子哥哥一起打打小牌也逍遥自在。孙燕回到酒店去上班。
年过罢了,乡下人一批批又返城打工,孙辉也回信阳来了。
晚上姐妹俩睡在一张床,两个人聊起天来。孙辉问妹妹:“酒店的生意还好不?你的辞职报告递给厨师长没?”孙燕说:“姐。我不想辞职。”
“你和陈春俩今年不要到无锡吗?”
“我想让他一个人先去那。”
“那怎么行呢,两个人一起去还有个伴,你在无锡才买的房子肯定要整理一下。他一大男的,怎么会收拾家呀?”
孙燕本来是借住在姐姐家,听姐姐是这个观点。她再也没讲话。侧身躺下了,把身子缩成一团,手枕在耳朵上,她在想:男人就不能收拾家么?她回想打工多年,每年往返城乡两头的小家,哪一次不是她一点点地收拾。陈春只干力气活,指哪儿动哪儿,这一次她想让他冲在前面把路铺好,她想享受一下住现成的。
没经历过漂泊的人,是感受不到折腾的过中滋味的,所谓感同身受只是个词而已。她感觉姐姐不了解她的内心,心里有些委屈。
她想起了母亲最后一次和她送别,站在村口翘首相望的身影,又回忆起呵护留守在家的儿子的每一位亲人,她都感恩他们,或多或少亏欠他们,现在又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多年她把自己过成只是有生理特征的女人。女性特有的柔和弱,她早以埋藏得深而不见。对情感和美的向往,更是她望尘莫及的一个梦,现在她想圆这个梦,可陈春……她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悄然落下。
早上起床,孙燕对姐姐说:“姐,我回到信阳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是吧?我今天到酒店就去打辞职报告。”
一晩上没说话的孙燕,突然冒出这句话,孙辉知道肯定昨天夜里她说的话,妹妹听着生气了,她忙解释说:“我让你俩一起走。其实我也是为你家好,你在这里住我还热闹些。哪能麻烦呢?”
孙燕说:“哦,我知道了”。
早上八点,春意盎然,朝阳普照,陈春孙燕两个人背着行囊,一起坐上了高铁,他们将奔向下一个驿站,无锡。临走时。孙燕在姐姐枕头底下塞了一些钱算是均摊房租吧。
列车下午两点到了无锡站,小宝早早在出站口等着接他们回家。
到家了。小宝拿钥匙打开了门,孙燕进门,高兴地打量每一间屋。终于在城市有一套房了,她将以主人的身份住进去,再也不用借住在别人屋檐下。此刻孙燕心情豁然开朗,她觉得她虽然对不起自己,但起码她无愧于这个改革的时代赋予他们激情的岁月,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可爱的乡村人,敢于走去乡村,勇闯天涯,用隐忍和实干成就自己的梦想,这也需要魄力和毅力。是一个伟大的举动。
儿子更是好样的,寒窗苦读,从村到镇,到县城,到省城到京城,一路拼搏过关完成学业,成为大都市白领。正与儿子所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她祈祷他的儿子早点安居乐业,娶妻生子。
小宝是昨天从南昌回到无锡的,床单,被褥锅碗瓢盆都买齐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个晚饭后,小宝对爸妈说:“你们先歇一段时间再说,没事到周围转一转,以后还是找个商店干干,轻松自由点”
两天后小宝回南昌了。孙燕问陈春:“你准备干什么?”
“还没想好,先转转看看”。陈春慢不惊心的回答。
听这口气,她知道他心里没谱,指不上他了。孙燕起身洗把脸,对着镜子仔细护理了一下,她要出去转转,不能在家坐着。
在这个城市,除了这个房子能给她安全感,其余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陌生的。漂泊多年,她已习惯了这种处境。不孤独不无助,有一种信念支撑着她。
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招聘广告,她都去了解一下,这几天,她在家周边的大街小巷转了几遍,她推开一个个贴着招工广告的大门,认真礼貌的在负责人面前推荐着自己,前台干净体面的活,嫌她年龄大,后厨洗碗打杂的活,她又不想干,她给儿子打电话把这个情况告诉他,小宝说:“你找一个轻松的活干干,不在乎钱多少。要有一个正常的作息时间。”
陈春这几天也没闲着,他转到火车站,汽车站,劳务市场,批发市场,他想熟悉一下地形,
孙燕转了几天经过综合比较,她决定到一家生煎店去上班。岗位是给烧汤的师傅配料打下手。
第一天上班,老板让她别干活,观看师傅怎么做,她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小吃,有些蒙圈,想帮忙又不会,光站在那里看又有点不好意思。一天下来,比干力气活还累,下班到家,她坐下来伸伸胳膊伸伸腿,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一直等她回来的陈春兴致勃勃地对她说:“这里有个摆地摊的是咱们老乡。我今天还找到了一大片工地,里面好多卖吃的,明天我早点起来。去那儿看看,有没有卖早餐的。”
孙燕说:“我阐明我的观点哈,我再也不摆地摊了,你要想摆就找一个人能干的生意做,要想开店,你去谈妥,我支持你。”
想要一会儿她又说:“你是不会开店的,钱为贵,怕失败,要不你也到餐饮店去找活干呗,少挣点就少挣点,起码不用操那么多心。”
“餐饮的工资太低,没个干头,我不去。”
“好好,你去摆地摊吧,别拉上我,好吧。”
两个人的意见不统一,陈春还是奔走于地摊之间,孙燕一下班到家,他就开始汇报,哪一片儿的生意好,哪一片儿的生意不好,哪一片儿有城管在管,孙燕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天天讲,讲,也不干,我听够了,我天天上班又累,有时还受老板的气,你倒好,天天东逛西转的。”
陈村也窝着火,他生气的冲孙燕说:“叫你去干的呀。”
“你不干,我也不干吃什么?”
“把你饿着了?”
“都不干不就饿着了吗?”
“手里不还有钱的吗?叫你不花的呀?”
“花完了咋办?”
“花完再说。”
“又是这句话,再说,再咋说?你是个男人呢,一家之主,你咋就不说你去找班上,让我在家歇歇,我并不是懒得的不干活,就想要你有过担当,一个态度。”
“叫你摆地摊你不愿意,摆地摊丢人吗?”
“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一天到晚穿的油渍麻花的,风吹日晒,这多年炸油条,我身上烫的留下多少疮疤,你心疼过我吗?我是你老婆耶,从嫁给你,我不管再忙,你的衣服袜子我让你自己洗过吗?你对我这么狠,你自己还不觉得,”
说着,说着孙燕的眼泪出来了,两个人想过的生活不一样,话不投机,真累。
看老婆生气,陈春再没说话。他在心里认为:他对老婆还不错,从来没骂过她,没打过她,挣的钱都给她拿着,随便她花,去娘家买什么礼物,也是她做主,想买啥就买啥,他从来不管,他就是不爱清理卫生,店里的重活全他一个人包了。
哎,看她的样子真是不想摆地摊了,陈春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到浙江去看看,他哥和侄子都在那里干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