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书店》:活成一座孤岛?没所谓的吧

如果我是一个语文老师,要给小说打分,《岛上书店》恐怕会让我左右为难。故事温馨流畅,像一枚一枚可爱的小圆环串成一串,然而这一串小圆环手牵手一起蹦蹦跳跳跑题了。以一部满分40分的经典作品的标准来看,加·泽文大概要被扣10到15分。好在这不是高考作文,我也只是普通的读者,在写这样一篇连书评都算不上,至多算是读后感的小文章——这篇小文章主要想说,《岛上书店》值得一读,虽然它不能解答它提出的好问题,如何面对生之无常、逝之感伤、人之孤独。

妻子离世、最值钱的财产帖木儿被盗、小岛书店经营困难,一系列的变故让费克里意志消沉。费克里是谁呢?小岛书店的老板,在岛上除了妻子以外并没有亲人,热爱阅读,读书品位极佳,同一切有些怪癖的天才一样,生活能力和社会经验低下。如他自己所言:“我不是您所称的那种酒鬼,不过我的确喜欢至少每星期一次把自己灌醉。偶尔抽烟,吃的全都是冷冻食品。我很少用牙线。我曾是个长跑运动员,但是现在根本不锻炼。我一个人住,也没有值得维系的人际关系。自从我妻子去世后,我也讨厌起自己的工作。”

乍以为这本书要描述费克里如何面对失去、乃至在无常的人生中如何借由书籍找到自处的力量。对于费克里这样的怪咖来说,这一切顺理成章。

失去生命中的挚爱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每个经历过的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我想对费克里这样理性而又敏感的人来说,不是悲伤痛苦,比那平静的多。或许类似一个溺水的人,在至暗的当下,看见一股信念清清楚楚浮现在生命中,是幻灭后的水落石出,向死而生,为所当为。

费克里这样精神世界丰富又具有隐士气质的人,应该不会介意活成一座孤岛,相反应该在孤独中感受到丰盛才对。像诗里写的: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然而作者接下来的安排是一些列戏剧化的巧合,被妈妈遗弃在书店的小婴儿玛雅的出现,让看上去失去了一切的费克里重新有了牵挂,抚养玛雅成长的过程中,费克里与志趣相投的艾米相爱并结婚,与岛上的人、事建立了联接与感情,岛上那些紧密相依的人也各自走出了自己的人生困境,伊斯梅和兰比亚斯警官结为夫妇,在费克里离世后接管了小岛书店,故事仿佛在一场新的轮回中相续。

这种安排有点让人失望。总觉得是作者野心勃勃地来了,偷换了概念,避重就轻圆了个场。续弦可以解决费克里失去了妻子、生活自理差的问题,但没有解答如何面对人生之无常、挚爱之伤逝;抚养一个孩子可以填补生活的空虚,但没有解答如何与孤独共处,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玛雅的离奇出现,费克里又会怎样;以及小岛书店的兴隆是偶然(岛民因为《帖木儿》的丢失同情费克里、想借机关心玛雅、兰比亚斯的主观愿望),如何看待它衰落和消亡的必然呢?

给失去了旧钥匙的人配了把新钥匙,重新打开小岛书店的门,通往岛上熙熙攘攘的市民生活,缝缝补补出一个小团圆。我觉得至少费克里就不会买账,他不会这样甜蜜蜜地相信失而复得的圆满,温顺地满足于命运后来补偿似的眷顾。

悲欢离合有如阴晴圆缺,缺了一块的月亮,真的还能给圆上吗?

费克里会自己找到他的钥匙,并且那扇门应该是由外往书店里开的。往里开去,便是书店里的世界,天地众生间倒映着自我,有多脆弱就有多强大,有多孤独就有多丰盛。在里面,也有费克里写给玛雅的书评,这些书评超越时间和生命,陪伴玛雅漫步书丛,找到足以过好此生的勇气、智慧、力量和信念。

在小说中唯有一件事儿不失费克里水准,这也是我认为这本书最动人的地方。费克里给他挚爱的玛雅留下了一些精彩的书评。

书中的章节标题均为经典短篇小说题目,每一章开头,是费克里写给玛雅看的短评。费克里最终患癌症身故,回头再看他写下的这些书评,字里行间,都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牵挂、告白、教育、鼓励,会心一笑,鼻子一酸,那笨拙又狡黠、细密又深沉的父爱呦,但愿人长久。

亲爱的玛雅,有件事儿至少在《岛上书店》里你的父亲费克里没有说,我相信你肯定在课本中了解过,月亮是球形天体,是太阳系中体积第五大的天然卫星,恒久地围绕着地球旋转。

所以阴晴圆缺只是相状,

圆满本自具足,相逢终会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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