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享有一个佛心
早已依佛,却与五台山时隔数年,才一览圣容。驶进五台山台怀镇的时候,坐在车里,突然有一种沉重感,座落在山巅,远处、近处深红色的寺院开始闪现,它们有一种引力,莫名其妙地从心底流淌出暖色的红流,形容墙壁,压在血管里。我的眼睛开始潮湿。会不会留下?成为我进入这样一个千古圣地最初的心念,会否留下?就如同经常默念的佛号,已经成为心灵的一部分内涵,阿弥陀佛,不舍不弃。
与夫人,还有两个友人,一行四人,住在明清街的莲花精舍酒店,古香古色,屋内的梵香扑鼻而来,时不时有一种熏意从鼻尖,冉过千百年的佛香。从这里到五爷庙或者殊像寺不远,落雨纷纷,在朦胧中,僧众穿梭在湿润的板石路与寺院间,他们静默,步履轻盈。只有香客们在雨中犹豫,他们在太多的寺庙前游走,祈愿找一个灵光的菩萨许下心愿。
在殊像寺,夫人还了愿。我在寺院里寻找释迦摩尼的大雄宝殿,很多年不轻易拜佛了,只拜释迦摩尼。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这里的庙宇大都供奉着文殊圣象。在五台山众多佛教门派的供奉里,可以看出历史上中国佛教的门派林立,各种佛法的继承与修行种类繁多,这也是释迦摩尼的精神实质,八万四千法门,依个性修行,终得解脱。我与佛缘,只因心性,在某种苦楚里,觉悟佛法。总有一种机缘在等着你,苦难也罢,幸福也罢,佛性本是天生。因此,悟佛有天意,学佛有昭然。文殊圣地,祈愿的是智慧,学佛无非就是学的就是这个智。这个智慧是通天地,广人间,明自性,悲痴怨。慧,在普世,从而殊胜。所以,以文而胜,成为众多菩萨的修成法门。殊,乃绝世之心,不同世俗之意,很多时候,佛法的体会在于心灵的再塑造,意安心静为一隅,更多的时候,所谓开智开悟,就是对于世俗人心,一望便知,一个眼神也就知道心底,但不怨不嗔,顺人心之脉,并去不点破,而是坚守自心,污泥不染。
我不拜佛,但敬示佛尊,我不下跪,但恭佛如我。所以,我拜佛,单手以礼,另一手以手印通佛。无语而心诵佛经。很多时候,要体会到一种感应,天地昭昭,大千世界的众生相,放眼看过,其实大都一个命运,唯佛唯我,在智慧的升华里,体验一个心灵的感应,这种感应并不虚幻,它有时是一刹那的,但要铭记。这种修行多了,就会生慧心,从而达成佛心。有人问我,佛心是什么?
他“脏”吗?
爱干净,是正常人的生活习惯,我们在享受物质生活的水准下,把生活环境搞得干净而温馨,无可厚非。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如今追求一种身体表达的语言,颜值被认为重要。但佛家圣徒们,由于佛学的纲要是这个肉身无论怎么人为装扮,通过物质的,浪费极大天然资源所保持的肉身洁净,都是愚昧的,这个肉身本来就是臭的,越到老年发臭的体味越重,不值得留念供奉。佛家看重修心,让心灵干净至没有尘埃,修成菩提心,心就会染香而恬静,释迦摩尼的修炼过程与达摩法师面壁一样,十年如一日,就是几件袈裟,不经常洗澡,开始时浑身骚臭,在冥想悟道的过程中,灵魂经常游离这个肉身,时间长了,肉身就会转化,因为素食,利用心灵佛法的醒悟,转变身体最深层次的运转,身体的体味会越来越少,修成正果者会身体散香,一个是常年在梵香里熏染,再者就是身体特征的很大改变,如婴儿的身体五脏六腑是很洁净的,所以婴儿体香,很清新,中老年后,因为肉食过多,以及五脏衰变,没有学佛身体的内部转化,就自然体臭了,食肉过多,就会从口气到脚气的臭味越来越弄,我们看狮子与老虎,食肉量巨大,所以体味骚臭。
世间的肮脏,在虔诚的僧侣眼里,空无一物,他们无觉,即不会有世俗的洁癖,也不会有对于自身自恋状的烦恼。在他们一心向佛的修行里,不存在低廉的自尊问题,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是不值得留念的,最终是修行于解脱与离世心发起。所以,人的七情六欲,在他们的心灵感受里不存在一丝牵挂。五台山这样的僧侣很多,他们在朝圣的愿力支撑下,如西藏教众伏地转山的虔诚一样,通过身体的行为去转变一个人的无常心,去追求佛心的造诣。
佛心,是一种恒长之心,宛若佛祖驻留。
释迦摩尼认为的“三毒”,贪嗔痴,基本就解析了人生一场,从心灵、情感到人生行为的普遍性世俗特征。佛法,在寻求还原向善,解脱升华的精神操守上,对应了“断舍离”三个修行步骤。断,断世俗之念,包括情感在内的心灵特征都要逐步淡化,对于物质不存占有之心,常守一个清静;舍,即敢于舍弃,除了心灵承载真性以外的东西,身外之物,能够少些牵挂,有佛真性的心,包括这个身体都可以抛弃;离,就是出离心,平静面对死亡,不恐不惧,不患得患失,放弃这个肉身的灵魂载体,证得真实佛法,境界升华,灵魂飞升,进入涅槃。出家者,就是生出的出离心,抛却社会与家庭,在佛前皈依,供奉佛法,了却佛缘。
我不行,只能有一个初本佛心,源于佛性天然,在一种难得的醒悟里,体会佛法,一身安然,不卑不亢。用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虽体察秋毫,但空空如也。情感与情欲,仍然是我的根本,粗茶淡饭,解脱一半,留守一心。真正信佛之人,是一个可以长期交往的朋友,他的底蕴与智慧是可以真正信赖的,他们有境界,不世俗,见识深远,能够面向未来。
具有佛心,是一个真诚信仰的心灵,不会半信半疑,一半信一半不信,不信的是世俗佛教,就如今天的寺院僧侣,三毒一个不少,境界低俗恶劣。所以,我很长时间进入佛教寺庙,不磕头、不许愿、不敬香、不给钱。有佛心的人,一般都有这个智慧,悟性真法,不会愚痴。
我抵御不得世俗,所以,一身污秽,穿着干净的衣服,并没有这个伏地膜拜的信徒干净,在佛法的边界,饶幸苟存一个平安,稍具佛心,以一念感万念,在他们祈祷的后尘中,了却一个佛法的情怀。
二.佛从那里来,我回哪里去?
一盏孤灯,在五台山的深处从白昼到月夜,长明。信佛的安眠,从尘世梦醒时分,总有一种心灵的宽厚,在等待着一个机缘。所说末法时代的学佛艰难,在寺庙内喧哗的信众中行走,感觉一种对于自我的伤感,信佛之路,已经如此艰险,在一个佛性的必然里,总会生出尘世的盘根细节。需要登高愿望,一个佛来的痕迹,两眼望穿,上下求索。
第二天,去五台山的东台,望海楼。早上秋雨朦朦,遍山笼罩在雨雾中,我们把车停在进山口,爬上东台顶。脚下湿滑泥泞,清新的空气让我们久居城市的人,心肺怡然。边走边聊,山上放养的牛马,似乎并不感冒我们的到来,他们同样在这个圣地,滋养多日,清静而默然。
望海楼,也是供奉着文殊菩萨,但佛塔里供奉了释迦摩尼的坐姿像多尊。我好像寻到归宿,终于可以在释迦佛前,冥想天机。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心愿,无论是谁,还是什么?终究牵扯我的尘缘还是那样一种特殊的情感。盘在蒲团上,释迦尊像前,两手结了一个手印,为我一个很久去世的亲人超度,我能够完整默诵的经不多,记忆不好,经文的韵律,随着心想的深入,进入境界,大概入定了10分钟,空而拙,一种飞升在这样的时空里感化。
出来笠子塔,舒云卷山,阳光偶尔射过云端。我发觉一个纯粹,在云端之中,吉祥之象纵生,远方的蓝天是一行线,就像文殊菩萨来到此处的脚印,她满怀着对于慈悲的智慧理解,教化愚痴。而我只能是个肉身的存在,只能是一个情缘的存在,学佛,并没有成佛的佛性与机缘,在这个时代,信徒们信誓旦旦,都想成佛,却是红尘焦灼,佛缘丧尽。我没有这个妄想,虽有佛心,但天时无运。我的情缘埋下了前世的种子,那样的业力,促成今天的因果,我会被情所迷,我会为情感肝脑涂地,我无法舍弃自身,更无法舍弃深爱的人。对爱负责,就是对我的佛心负责。
在云端心旷神怡,我偏偏想到爱情。这绝不是亵渎,这是对于灵魂的再一次诤问。长古的圣地,朝阳每天在这望海楼的眼前升起,释迦摩尼是一个救赎者,救赎苍生,眼界超过云菲,超出我的观望。我仍然是世俗里的甘愿苟且,一切不曾放下,五百年的修行时间,太过久远,我的归处,在爱情得燃烧时分,灼热出一种压抑,在心灵的深处缓缓煎熬。
身处圣地,我想做爱!
三. 一声佛号
五台山黛螺顶,是一定要爬的,1080级台阶。
来的三天,两天下雨,这一天阳光明媚。走台阶的人很多,很多虔诚的信徒,三步一拜,然后屈身伏地,磕着长头登顶。我很钦佩这种愿力,如果他们的佛缘在这样的艰辛中成全,我就相信五台山这个千古佛教圣地的香火。很多学佛的人,其实都有一个障的问题,就是佛心的一种恒长。人生是无常的,除了学佛诵经之外,世俗中吃喝拉撒睡,锅碗瓢盆总在时时折磨着心境,人生还有离别苦,痴怨恨,很多时候,面对突然发生,心境一变,佛之启迪就很快忘掉,随之就是尘世的一切现实考量,还是一切为了这个肉身。用出世的心,尽人事,就是在学习佛法的征程上,佛心如初,不为任意变故所动,一切自有因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业力所报,完成了在世轮回,解脱至生死之间,还是如此。信佛者,应信轮回,唯有看到这样的人生苦难与悲怆,才有可能升起慈悲之心,更好地理解自己的业力,也同时看到他人的业力,看到他人承受的苦难,与我并无二异,就不会起分别心,就有通达天地的深切感悟。
佛祖救赎,只救心。
黛螺顶,亦叫大螺顶,寺院要买票,8元一位。买票的时候,我在售票口等了半天,里面一个年轻和尚在玩着手机,还笑呵呵着,被手机迷惑。其实,没什么,并不是所有跳出红尘,进入僧侣群体的人都能修成。所以,学佛不迷,就是这样的客观意识。我看着,并没有言语,突然间,灵机一动,一个佛诲的意识闪现,大声高喝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这个僧人突然抬头,意识到什么,面露忏愧,一种很异样的笑容,随即把票给了我。寺庙去多了,其实见怪不怪,今天的寺庙已经是一个生意场,和尚们成为一种职业,他们都有收入,比我要高的多。但是,佛前圣地说佛话,释迦摩尼并不认识认可人民币,一个修行佛法的人,虔诚向佛,要太多这些玩意做什么?
都是一个“缘”字,佛法是缘,爱情婚姻也是一个缘。佛心触动,那千年轮回的造业赋予了一种感性。爱心升起,这是却因情欲造就的百年因果,同样需要某种理性。登山途中的这些结心锁,留住佛心,留住爱心,仍然是往生的造化。我与佛有缘,我与爱人也是有缘,在如此的交集中,能够留下,就如这把锁头上的阳光,一刹那就会变了方向,消失在一场恩恩怨怨的不离不弃之中。
五台山,看来,无法留下我,一无发起的愿心,二就是情缘的力量强大,我愿意在尘世里出离,让心灵更加的洁净,走自己修行之路,我愿意与爱相伴,终老因果。当一种更加接近佛法的守望,自然相成的时候,来之初的那一份沉重轻易就消失了。
我在五台没许愿,这种太过自我的任性,的确是心灵深处的一种真实,佛祖给我的太多,太多,无可再求。文殊菩萨早已经把智慧的种子积淀在我的转世因果中,我不虚妄,也不孱弱。任由这阳光的光芒穿过佛前的香火,从历史到今天,从没有间断过,飘在尘埃之上,随着心灵的振颤而弥漫。明日之后,我又归去,来与不来,还是机缘,我想起风雪,在某个冬日,一场缤纷的大雪落在五台山的山脉间,与诸佛浑然一色。
文:张建平
摄影:张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