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到乡间游玩碰到一辆驴拉车,游客戏称为驴吉普。小时候我们农村家家都有,我们称之为拉拉车、驴车或架子车。它是当时每个家庭生产和出行的工具。儿子不曾见过,追我问个没完。这也勾起了我的回忆,心中弥漫出一丝淡淡的乡愁。
我初中毕业前,我的家通往学校是没有一条真正意义的路的,甚至驴车都过不去。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窄窄的,蜿蜒的从荒滩和地头间穿过。
那条路在我的记忆中存在的那么刻骨铭心。一条被践踏出来的小路,曲曲折折穿行在芨芨草、黄茅头之间。路两边荒草过人,中间穿过两条土沟,长满了荒草,阴森森,恍惚有怪物隐藏期间,路的两边有几座坟,杂草丛生,间有未燃尽的纸钱。
我的小学和初中便行走在这条路上。尤其是冬天,天黑黑的便从家出发赶往学校,那时每一个家庭都没有闹钟或手表,阿娜(裕固语母亲)以三星方位和鸡叫作为时间坐标。
“三星后晌了,该上学了”。
“鸡叫三遍了,该上学了”。
行走在那条道上,也就开始了我一段心路的炼狱。
朦胧的夜色中,道路两旁尽是高高矮矮的草的黑影。莫名的害怕向我袭来,我不敢向两边看的,装出一种无畏的样子急急向前,脑海中却又在翻江倒海:那黑暗中是否有坏人或动物埋伏,茂密的杂草间是否有怪兽扑出,坟茔间是否有鬼魂出现?各种猜测充斥着我年少的脑海,让我胆战心惊。突然间一只黄鸭的惊起或野兔的出没更能让我惊出一身冷汗。而我最害怕的是那两条土沟,每一次从上面跳过时,我都怀疑那幽黒之处会伸出一只手将我拉下。怕极了我就开始狂奔,我想尽快地逃离,心中有一种想法:鬼怪是追不上我的。
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户人家将坟筑在了小道旁,离小道两三米的样子,这更增加了我的恐惧,那坟头上草茎的摇曳、纸钱的轻响都让我心惊肉跳。很多年以后每每想起,我都对坟主怀有一丝恨意。
夏日雨后,小道一片泥泞,行路的学生用芨芨草绑住鞋子,一来是防止鞋子掉了,二来是为了防滑。可往往是防不胜防,即使是小心翼翼,也经常被滑倒。尤其是行走到田间地埂那一段,窄窄的地埂格外滑,一不留神便会滚落下去。
初二的时候,我的班主任跟我同一个队,买了辆自行车,在当时那是比较前卫和时髦的交通工具。由于上下学路上有沟,骑行不便,只能另辟蹊径绕远从芨芨丛中择路而行。我们经常看到老师骑车在芨芨头间闪展腾挪,车胎常常被扎破。同组的几个同学相约挖掉了挡路的芨芨,形成了一条小小的路,老师骑车顺畅多了。后来人越走越多,就又成了一条路。正如鲁迅先生说的:这世上本来没有路,人走的多了自然就形成了路。随着车辆和行人的增多,那条路也就被走成了一条行车土路。
我上高中的的时候,乡党委政府决定对这条路进行了修建。这激发了全队人民极大地热情,人们投工投劳,从远处运来砂石对道路进行铺垫。我们家当时没有拖拉机,父亲赶着皮车从中渠河滩拉来了石砂,我记得一共拉了十七方,每一天,天还麻麻亮,父母便套好了皮车赶往中渠河滩,河中的砂石过细,需要将细沙筛去,装满一车要花费半天的时间。河滩上停满了马车、驴车、间有少量的拖拉机,人们干着、说着,话题大多是对无路时艰辛的回忆和对道路铺通后的的憧憬。话语间我能感受到人们的喜悦。前后花了十多天时间,在大家的努力下一条砂石路终于铺通了。上学的孩子从此告别了泥泞,畜力车辆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人们的生活因道路的开通发生了变化,腰包渐鼓的人们开始购置农用机械,乡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现在,砂石路早已被笔直宽阔的柏油马路所代替。
乡村搞旅游开发,家家都投入到轰轰烈烈得环境卫生整治中。那一日回家,看见道路边停靠好几辆轿车,时有骑行队伍穿过,来自都市的男女摆弄着单反和手机,视觉疲惫的我才突然间发现家乡的风景竟然这么美!绿荫环绕的尧熬尔(裕固族)特色民居间传出韩红的《天路》: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不觉间在我熟知的家乡我有点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