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篇---生如柳枝,死如柳絮

迎春---贾家正式衰败的开始

    《红楼梦》里迎春的死在判词和曲都表达的特别鲜明,就是嫁给孙绍祖,一年后被折磨死了。

迎春的判词:子系中山狼, 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 一载赴黄粱。

    四春里分析,元春是大姐,贵为贵妃娘娘,也是贾家这一代唯一能依靠的后台;探春性格泼辣,敢爱敢恨,描写的形象鲜明;惜春若有若无,如前面分析,她是个聪明人,早在书中前几集就顿悟佛门的灵性。只有迎春,号称“二木头”,出场的镜头也不少,但是就是没有那么出色的感觉,那么描写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书中一直给大家一个谜,一开篇,贾家是何等的富贵,尤其元春省亲,大观园实际同“达官园”,也就是达官贵人的大园子。那么贾家到底什么时间点开始明显衰落的?什么时间点彻底没落的呢?是中秋夜发悲音吗?是抄检大观园吗?其实都不是。

    我觉得就是从孙绍祖下聘礼给迎春开始明显衰落,迎春一载赴黄粱的时候彻底没落的,也就在短短的一年期间,贾家,连带薛家,王家、史家整体性被抄家,人员被发配。

    为什么这样说呢?一开篇,通过冷子兴和贾雨村的对话,冷子兴说贾家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开始衰落啦,贾雨村特别奇怪,远远的看荣国府和宁国府繁荣富贵,怎么可能衰落呢?冷子兴就复述了原因: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是贾家的起源,到第二代贾代善(贾母的老公)、贾代化时,可以说是贾家最厉害的时候,学识渊博,估计都是进士出身,学习特别好,官居要职,这时史家也是鼎盛时期,故此联姻。到了贾敬、贾赦、贾政这一代,其实就不行了,估计不学无术,由于老一代官位比较高,所以贾赦、贾敬世袭了官位,维系着原有位置而已。其中贾政是嫡出,但是并没有出类拔萃,贾政皇帝怜悯他父亲,所以没参加考试或考试成绩不行,就给了一个外任官,这个时候元春在哪里?在宫里,而且及可能刚刚凭借着琴艺当了贵妃,也就是说这一代的官更加名不正,言不顺,所有就有后来的贾政推荐贾雨村当官,葫芦僧糊判葫芦案,王熙凤利用贾家的官场势力逼迫张华退婚等营私舞弊的案件。说明贾政的水平很差。那么就到了贾珍、贾宝玉、贾琏这一代,贾珍、贾琏世袭,但是官就小多了。贾宝玉看着灵性,实际是个“草包”。所以通过冷子兴之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来形容贾家,其实贾家整体性要衰落了。

    紧接着,就有秦可卿托梦给王熙凤,劝解她如果贾家要立于不败之地,总结讲就是必须建立祠堂,建立私塾,好好搞农业,子孙知礼仪了,学习好了,再考取功名,可能才能保住贾家的世代繁荣。梦中提示可是当前有一件大好事要来,遮挡了衰败的假象。王熙凤虽然也算听明白了,但是以她一己女人之力,怎么可能力挽狂澜呢。

    接着现实里元春省亲,看官想想,如果皇帝如此重视元春,是不是拨下来大量的银子修葺大观园。这时候花钱如流水,但是书中并没有明面表达,而是通过刘姥姥的花费或小姐丫鬟的月钱等来说明的。刘姥姥第一次来贾府,由于是不是真亲戚,王夫人不待见,也就顺嘴和王熙凤说,虽然不是亲戚,但是也不能空手回去,王熙凤就号称给丫头们做衣服的银子给了刘姥姥---二十两。刘姥姥的表情是什么,浑身突突了,高兴的呀,这是一,二年的收入呀。第二次来大观园,由于贾母高兴了,大家都随了礼钱,大约一百多两银子,自此刘姥姥购买田地,变成了中农。那再看小姐们的月钱呢,就是二两,也是每年大约二十两,基本就是富家小姐的零花钱,穷人的一年的生活费,很符合情理。那么这时候我们再看看,修建大观园,仅仅种树,贾芹就首次就兑了两百两银子,贾蔷办戏子也是先兑了五百两。其它工程项目更是不计其数,花钱如流水不为过呀。元春游览大观园说:太奢华啦。看官想想,这时候王熙凤怎么可能听明白秦可卿的告诫呢。

    接着就是大观园各位小姐,宝玉、丫鬟婆子的美好生活,有姑娘们的螃蟹宴,有刘姥姥游大观园,有王熙凤生日吃醋,有薛宝钗生日看戏,有冬天赏雪妙玉送红梅,有湘云醉酒卧石,有宝钗捕蝶、有晴雯撕扇子等等等等。想想这一时刻,又能有谁想起建立祠堂,建立私塾,好好搞农业,子孙知礼仪呢?

    那看看贾家主要劳动力男人的生活,贾珍、贾蓉、贾琏一起搞尤二姐、尤三姐。贾赦四处娶姨娘,贾宝玉和薛蟠,冯紫英(疯子营)混在一起找歌妓、男妓(蒋玉涵)唱小曲,那是何等奢靡荒淫的生活呀。

    直到有一天,王熙凤把金项圈先去典当四百两银子,之后要再赎回来的时候,贾家这个时候财务是持平的。虽然先典当一些物品,但是由于贾家贾琏,贾珍、贾政等当官,除了俸禄,还有一些庄园等收租项目入账,还是能够倒开的。其中还有贾琏和鸳鸯借老太太的嫁妆、抑或林黛玉的嫁妆的钱,这时候还是勉强持平的。

  到了大约近八十回,宫里夏太监来和贾琏要钱,王熙凤再次典当的时候,家里的钱就难以持平了。这时候贾家拿不出多少钱呢?一千两银子了。表面王熙凤东挪西凑把夏太监派来的小太监打发了,是不是隐晦着贾家没钱后,元春的日子不好过了,而且就可能夏太监谗言皇帝,以至于元春失宠呢,这都是极可能的,因为这个太监就是姓夏,叫夏死守,等同下死手。

    这时我们再看什么时候入不敷出了呢?孙绍祖下聘礼贾家,下了多少钱?5000两银子,为什么很明确这个数呢?因为大家的女儿出嫁都是要陪嫁的,陪嫁的越多,在婆家越有地位。在宋朝的时候对于陪嫁就有规定,婆家不行使用陪嫁的钱财,陪嫁的钱财为了什么用呢,其实是给古代女人的一个保证,一旦丈夫去世,没有经济来源,就可以使用这笔钱,还有就是女方被休了,要回娘家生活,那么也是带着这笔钱回哥哥、弟弟家的生活费。当然,很多无耻的婆家把这个钱花了,国家没办法,还有相应的法律规定判刑呢。那么我们来看,迎春有没有陪嫁,一种可能性,有,就是那5000两。还有一种可能性,连5000两银子都没有。书中就有孙绍祖说贾珍借了他5000两,贾珍没还他,所以迎春嫁到孙家相当于孙家什么都没得到,迎春没有陪嫁,而且迎春还是庶出,孙绍祖更生气,虐待殴打迎春说装什么大小姐,就是个丫环,还欠孙家钱呢。

    这时候我们再看名字,孙绍祖-就是“孙子臊祖宗”的意思。这时我们再看孙家和贾家的渊源,本来一家文官,一家武官,在向来重文轻武的汉人传统中,文官是根本瞧不起武官的。当年贾家显赫,孙家为了巴结贾家,硬是连了宗。但是随着贾家的没落,无论是宋朝、明朝、清朝一直是外藩和汉族的斗争史,朝廷这一时刻需要武官,所以孙家的地位直线上升,粗鄙的孙家怎么看得上没落的贾家呢?但是由于当年连了宗,孙绍祖没办法娶了迎春。

    曹公的《红楼梦》八十回戛然而止,成了千古之谜,到底故意不写了?还是真的生病累死了?到底叙述哪个朝代,到底是不是他自己家的事情没有明确,因为明朝、清朝都是有南京和北京并行,送女儿进宫更是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都这样。后人竞相猜测,虽然高鹗续的口吻、写法、文采实在有点不同,但是为什么还能被看官接受了呢?总体讲,前八十回曹公其实把各个人的人生和精彩瞬间都描述完了吗,后四十回就是收尾,把各个人的命运结尾写出来即可。

    那我们看看近七十九回写的是什么?《薛文起悔娶河东吼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八十回写的是《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大观园夜宴时黛玉、宝钗、探春等等的命运都写完了,开头元春、惜春的写完了,只有迎春到近八十回写出,连同贾家的运势,也就在迎春出嫁,短短的一年,迎春死了,贾家败了,故事也结束了。

    滔滔江水,女强人王熙凤都不能扭转乾坤,贾琏、宝玉等一干男人都是废物,迎春一个弱女子就是时代的蒲柳,随风而去吧。最后就是:

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逸。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再看看迎春的出场,林黛玉进贾府时描写迎春的容貌: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号称是贾家二小姐,但是她的母亲是周姨娘,地位太低,是庶出。贾母可怜她和惜春,于是将迎、探、惜接到自己身边,统一教习,管理。大观园建好后,姐妹们的快乐日子开始,虽然迎春不善诗词歌赋,但是擅长下棋,每每读棋谱默默躲避嬷嬷们的凌厉,躲避丫鬟们的鸡飞狗跳,谩骂打闹。

    也有相关迎春的精彩片段,司琪大闹厨房柳家,邢蚰烟典当寒衣,金项圈被嬷嬷霸占,迎春总是那样的无力,如同柳树,随风飘摆,任人摆布的命运。第七十九回贾宝玉最后一首描写迎春的诗《紫菱洲歌》: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想想红楼中白天的纷纷扰扰,晚上竟然是清冷的旗子落盘的声音,是何等的强烈对比!迎春的一生生如柳枝,死如柳絮。随风而动,随风飘落。

    如果给迎春最好的结局,那么她就是管柳树的神仙吧,人间走一朝,红楼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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