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的死像一阵子风,在村庄里刮了起来,又弱了下去,最后连个影都没有了。 又是一年过年,我忽然想起,薛三说过一句话:眼睛瞎了,站得再高顶屁用。屁这个词不好听,却经常被用在长相好看的难看的人身上。屁在大冷天有些用,起码可以把裤裆暖得热一些。
我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往山上去,站在高处,极目四望,验证薛三说的瞎。天际是高山,狗牙一般,山下是土原,灰绿相间,沟壑纵横,土原下是城市,烟雾缭绕,我真的看不清那些细节,那些活跃着的生命和死去的尸体,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怀疑医院视力表的真假。我由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转而怀疑父亲母亲四邻八舍的行为,怀疑村庄里所有人说过的每一句正确的话。
他们说这个村庄存在了最少一千年以上,识几个字的人头头是道满嘴吐沫星子叙述某一篇地方志上的片言,加上听来的野史,绘声绘色,村庄的先祖在云里雾里飘渺。起始,我是坚信他们说的,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动摇了我的想法。
村庄的老庙塌了,露出了一页梁间板记。这座老庙的历史最少在一百年前重修过,在几百年前建造。板记上出现的人,没有谁可以说清来历,就像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祖宗,所有活着的人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也许,他和薛三一样存在过,然后一风就吹没了。
村庄开始时是流动的,讨饭的逃荒的杀人越货的隐姓埋名的,你来了他走,你走了他来。后来,逐渐稳定了下来,有了爷爷,有了媳妇,有了孙子。。。。。。某一天,无法证实的缘由,有人举家迁走,有人单身而来。村庄变成一个杂烩,在岁月里煮了又煮,结构稳定的像一个化学原子。
我看不清的时候就胡思乱想,就像一个病人,沉迷在对医生的幻想里,怀疑,肯定,否定,又否定。
我真的病了,大部分人认真健康地活着,活在一个稳定的化学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