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皮肤黝黑,经常一身臭汗,说话声音超大,母亲经常说他为了不关自家的事情,义愤填膺的样子,与人伤了和气不说,自己也吃亏。父亲眼睛虽小,眼神倒犀利,扫一眼母亲,叨唠声便嘎然而止。我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能看到父亲,也不懂他每天忙碌着什么,吃啥菜都是大口的,饿极了的样子,母亲给他倒一大杯白开水,他则把水合着米饭也可以吃得津津有味,让我诧异的目不转睛,父亲便笑着呼我乳名:“满儿,尝尝。”我便回答只爱吃鸡蛋。满十岁那天,父亲真的买了一篮子鸡蛋,说给满儿做个鸡蛋生日宴。“饭后一根烟,生活似神仙”是父亲的口头禅,经常叫我去小卖部帮他买烟,我便偷偷打开烟盒闻闻看看,探讨这东西到底是啥,可让父亲如此喜欢。我和小伙伴们看完“小龙人”后,父亲便准时到位的抢到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似乎他成了里面的人物。奶奶说父亲七个兄弟姊妹从小都是吃抢饭的,就父亲小时候成绩顶尖,靠学校免学费才勉强读到三年级,可家里实在太穷,能顶住压力给父亲认识几个大字就不错了,这个儿子读了书,那个儿子在做事,奶奶为难只好让父亲退学做农活。
父亲的生意:从捡破烂开始赚两元钱的小生意,到家族小作坊生产鞭炮集合包收直销到外地的大生意,自此父亲的事业便走进了这个高危行业,只是父亲常叹气道:“唯有读书才有出路,希望下一辈不要有人再做这个行业,唉……。”父亲爱看报纸,厕所里面会有他的地图册,总能讲出一堆新闻事件,吸引着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围着他转,或者玩弄一些新鲜娱乐活动,譬如全村都没有玩过的“麻将”、“三打哈”,因此家里面总是热闹非凡的。父亲多管闲事到二伯家的稻子撒早了影响收成、指手划脚到外甥学抽烟他要打人、脾气暴躁到大骂大伯不识生意对手的骗局,争论是常有的事,他的恶劣脾气总让家族的人难以消受。或因无数次的家族“辩论赛”,也或因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父亲从到家族人们的认可慢慢升级到全村人的认可人物。
父亲的失望:父亲喜欢会读书的孩子,村里小学捐款少不了他的名字,他说自己的学费也是全免的,会读书的孩子没钱读书真是可惜了。可悲催的是我和哥哥都属于不会读书的孩子,那时候的哥哥只喜欢喜欢画画和数学,其它都不理会,叛逆的成了父亲的烦恼。我属于回家积极完成作业,可上课便有很多想法游离自我世界的类型,屡次的考试分数充分愧对父亲给我取的“清华”之名。而父亲总会微笑的和别人吹牛:“我家满儿,长大后会嫁到北京的。”父亲的吹牛夸张能量,让我在小伙伴里面,第一个敢过独木桥、第一个学会骑单车,第一个学会下跳棋、、、、、、。
父亲的眼泪:很快到高三暑假,父亲要带我去上海看看,井底之蛙一样的我第一次坐着飞机,雀跃的心情看着起飞时地面渐渐变小的房子,落地时看着大城市五颜六色的高楼大厦,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美好。奠定了一颗要翻开精彩人生的憧憬之心,好想飞出去看看这个莫大的世界,大学,我要去大城市。父亲带我尝着特色小吃,游览上海美景,然而第二天因水土不服,打点滴时莫名的昏阙过去,待我醒后父亲马上订票带我回家做全身体检。父亲说奶奶去世都未曾落泪,我苍白的脸色让他第一次掉泪了,命令我决不可以去外省读书工作,离家越近越好,而我是不愿意的。父亲叫母亲为我备足了生活用品,一个人开车送我去长沙上大学,而我羡慕别人是母亲送的,帮忙铺盖被子,洗涤东西。父亲只是把所有的东西搬到宿舍,给我卡里充足生活费,也没说话,坐在我的下铺抽了一根烟,淡淡的说:“满儿,我要回去了。”我也没接话,待他走到宿舍楼下时,我跑到阳台上叫住父亲:“你何时能来看我啊?”父亲回头挥手道:“军训完你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快去和宿舍朋友熟悉熟悉。”看到头也不回父亲走远的背影,第一次离家的味道顿然而生,父亲说那是他的第二次落泪,而我是没看见的。
父亲的骄傲: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大学里别人与男朋友来往短信的时候,我则是和父亲的短信,待我自大时会玩笑的打击我,待我失落的时候会给我积极的鼓励,父亲总能帮我在迷惘之中指点迷津,成了我的精神导师,母亲嫉妒的说:“女儿大了,便是你的了。”父亲便嘿嘿的笑着。有着父亲呼唤乳名的力量,笨鸟也有起飞的时候,大学毕业那年,运气有加的我考上了一个另他满意的工作——醴陵农村信用社。父亲逢人便眯着小眼睛欣喜道:“我女儿可以领工资了……”满满的尽是他的骄傲。
我的害怕:一日上午,哥哥电话让我赶紧来医院,说父亲突然腿动不了。只见父亲驮着背坐在病床上,颤抖的手猛吸着烟,拉黑的脸,吐词不清地说医生乱治疗,一夜之间,强大有力的父亲宛若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从没见他如此苍老的样子,他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我和母亲泪流不止。医生说脑梗引发的腿瘫,重在恢复和防范。犹如晴天霹雳让我迷失了方向,从没有过的害怕,当晚,我彻夜未眠。
随着母亲的悉心照料,父亲顽强的戒掉四十几年的烟龄,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慢慢恢复着,打针吃药成了家常便饭,只是父亲越发像个小孩,容易忘记事情还和母亲争辩、喜欢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数着过年过节的日子、嘀咕着儿孙们哪个回家会喜欢吃的菜,为他们的高考加油打气、期待着亲朋好友的见面,玩着微信关注着家族群里每个人的静、、、、、、 时光慢点儿吧,陪您慢慢变老,犹如您慢慢陪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