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河水一路奔腾着向东流去。河流活了。它曾经死寂过。如今,它一天比一天更加活泛起来。这是一个好的兆头。恩雨之年,生命必有奇迹。
从小我就知道,凡是沿着河流而建的人家通常日子都不会过于的贫乏。再怎样的人家,饭桌上都有米有菜,甚至还顿顿有鱼。沿河除了小康人家,还有殷实的大户人家。
奔腾的河流将我的思绪一路带回到我的童年。我的亲爷爷家,应该算得上是我们当地的大户。在很多人家还是很小的平房时,我爷爷家就沿着河岸建了很好的二层楼房。在我父亲娶我母亲之前,已经建了那楼。娶我母亲时,父亲就从那楼里搬出来,自己建了几间瓦房。这么一来,已经五十年了。是的,父亲和母亲结婚已经五十年了。几个月前回家,发现这两个人是越来越恩爱了。父亲和母亲的笑容里有了越来越多的慈祥。父亲住院检查身体,母亲一直陪在身边。这次住院检查好像是住了三天,我去医院看望父亲,见母亲在父亲的床边搭了一个小床,日夜陪护着。我笑说,看来儿女靠不住,还得靠老伴。
父亲呵呵笑着:“是的,是的。我又没什么病,你回来做啥?不过是检查一下身体,医生说什么问题也没有。你妈当真,以为住院就一定要陪,就一直陪着我。”
我也不过是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就离开了。我从小就离开父母,到今年也有四十多年了。到北京也已是第十六年了,离父母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毕竟是身上流着二老的血液,这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我看着奔腾的河流,想到父母,想到此刻的北京城里正下着暴雨。大概城里的雨水都经过下水管道流到了河道,又一路奔腾到这里。经了这里流到更远的地方去。河面泛起的波浪,如同一道道的心电图,一字型排开,密密麻麻地不断滚动递进。浪头虽不至于如万马奔腾般的气势,却也如同河底潜游着一条蛟龙。向着前方的九孔桥奋力地游动。
南方的河流一般都较小。桥也大多是单孔桥。顶多是三孔桥。很少有九孔桥。我从来没仔细的数过前面这座桥到底有几个孔。这次,奔流的河水将我的视线一直带到桥孔那里。我将目光定睛在中间那个孔,发现它的两边各有四个孔。于是得出结论,它是一座九孔桥。当然,我也可以从桥的那端一直数到桥的这端,一个孔挨着一个孔地数,那样也许更好玩些。但我总觉得太笨。也许,一眼望去,根本用不着数,就应该知道它是九个孔的。
这样的雨天里,这桥,便多了几分诗意,如同一幅油画。河面泛出银白色的光泽。动感的河流如同发情期的动物,有着一种带着雄性力量的美感。
古人说,人生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而我却一天两次在这河边行走。上午走在这河边,是觉得思绪混沌,让河流唤醒我的心。傍晚走在这河边,是因为写了一天的小说思绪奔腾,于是又来到这河边,让河流平复我的心。我不敢说,傍晚行经的河边还是上午行经的那个河边吗?如同问傍晚的我还是上午的那个我吗?然而生命的意义不正在于永不停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