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寻宝

1

在我20岁那年,人生的黄金时代,我每天都在为自己的脱发而烦恼。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我不再防脱,不再为脱发而发愁。因为30岁那年,我变成了秃子。

在我变成秃子之后,每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直到32岁那年,父亲告诉了我家族中最大的秘密。原来我的脱发是家族遗传,我们的家族被诅咒了,因为我们家族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每当我们拔掉一根头发,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父亲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秃子。我责怪父亲不早告诉我。父亲说,实现愿望不只要拔掉头发,还要念两个多小时的施法咒语,而这个咒语父亲也是刚刚能念下来。我为此感到庆幸,因为没有了头发,所以不用背冗长的咒语。

父亲把一张破旧的羊皮卷给我,说是我的太爷爷当年留下的。羊皮卷是他拔掉头发,施咒得到的。根据羊皮卷上的地图,可以找到森林中的宝藏。

32岁那年,我化妆成了一个渔翁,开始在森林里寻找宝藏。按照羊皮卷标×的位置,我在森林里风餐露宿,寻找了整整一年。一年后,我空手而归。我问父亲,这藏宝图是不是有误。父亲说不会的。

我问:为什么我在地图上标×的位置找不到宝藏?

父亲:因为×是我标上去的,意思是那个地方我找过,没有宝藏。

我被父亲的智慧折服了,我被家族的智慧折服了。33岁那年,我重新踏上征途,到森林里寻找宝藏。同时,我在羊皮卷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作了备注:标×的地方没有宝藏。

我检查了森林里的每一棵树木,我穿越了森林里的每一条河流。在森林里,我发现过蛇和刺猬,见过云雀和野兔。我在山的脚下挖了无数个坑,从里面找到过没有分解的塑料袋、饭盒、避孕套,甚至找到过一副假牙,但都没找到哪怕一丁点关于宝藏的线索。

我躺在山石上抽烟。按照比较俗的套路,我应该一边抽烟,一边思考人生,然后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在以后的日子里,要过有意义的生活,去爱去奋斗。之后,我拿着羊皮卷,把羊皮卷重新交给父亲,告诉他我要去奋斗了。这时,父亲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孩子,这就是你的宝藏呀!

然而,我并没有那么鸡汤,那么无聊。我觉得太爷爷也不会如此无聊,为他的子孙留下如此大的一锅鸡汤。于是,我继续在森林里寻找宝藏。

35岁那年,我在森林里遇到了正在远足的李雪。我们一见钟情。她决定留下来,跟我一起寻找宝藏。

我说:你为什么留下?

她说:因为我的宝藏已经找到了。

我说:在哪?

她说:就是你呀!

说完她跳到我的怀里,开始和我亲嘴。她的唇很软,我吻她的时候感觉像在吻棉花糖。棉花糖上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

我们白天在森林里寻宝,晚上在树下做爱。我们做爱的时候,每天都要换一棵树。因为,森林里没有其他女性,李雪在跟每一棵树争风吃醋。她怕我会钟情一棵树。

开始的时候,我喜欢射在树下,滋养每一棵树。后来,我决定不再滋养树木,而是滋养李雪——我把精子全都射到李雪的身体里。我想让她帮我生个孩子,我就可以像愚公移山那样,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我把这个主意说给李雪听。她表示同意。于是,白天我们不再出去寻宝,而是专心在树下造小人。

很快,我们对造小人失去了兴趣。我们不得不开发出新的姿势,来丰富做爱的内容。然而,我们的创造力很快就枯竭了。我们日复一日,平淡如常。直到有一天,我把李雪按在树上,从后面进入了她。李雪表现得很兴奋,大声地呻吟,身体不停地颤抖,紧紧地夹住我。

我说: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说:我感觉好像3P。

我那个时候还比较清纯,搞不清楚3P和双飞的区别。不知道是我操了树,还是树操了李雪;不知道是我绿了那棵树,还是树绿了我。但我知道,树肯定帮了大忙。

从那之后,我、李雪、树,三个人一起做爱。李雪高潮迭起,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原来,每一棵树都是不一样的。

对,每一棵树都是不一样的。每一个李雪也是不一样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后来,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我们把他抚养成人。他30岁那年,开始为自己的脱发而焦虑。40岁的时候,他跟我一样,变成了光头。于是,我把家族的秘密全都告诉了他。他责怪我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

我说:我忘了。

我把太爷爷的藏宝图一并交给了他。当然,在交给他之前,我把藏宝图上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备注擦掉了。

我说:小子,去寻宝吧,别在这里坑爹了。

儿子拿着藏宝图走向了森林的深处。

有一天夜里,李雪躺在我的臂弯里问我:真得有宝藏吗?

我说:藏宝图不会骗我们的。

她说:为什么?

我说: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试过,标×的地方真得没有宝藏。

就这样,一年后儿子跟我预料的一样回到家里,问我为什么标×的地方找不到宝藏。我告诉他,那是他的爷爷,我的父亲标上去的,意思是标×的地方没有宝藏。

儿子拿着藏宝图再次进入了森林。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找到宝藏没有,但是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我把藏宝图交给了另外一个寻宝的人。我每天都跟李雪在树下做爱,不再为了造小人,而是因为喜欢。每天我都把她弄得叫声很大,响彻整片森林。我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宝藏。

人终究是要学会骗自己的。于是,我喝掉了自己熬的鸡汤,跟生活和解了。不,是跟自己和解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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