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间书店,它座落在山峦之上,那里到处都是山,村民的房子紧贴着崖壁,他们称之为崖居。
想起村庄的名字,春天的自驾途中,进入浙江丽水,三胖念叨了好几遍,陈家铺陈家铺……她说侯姐推荐了这个地方,这里有间云端上的书店。她开着车,车窗外先是大片的油菜花和茶园,没多久,驶入盘山路,绕啊绕,绕啊绕,越来越高……窗外的景色换成了山崖、竹林、梯田,还有一棵接着一棵的树,也许是杏树,开着花。
想起我们推开先锋书店的玻璃门,进去站了一会儿就出来了。该怎么解释当时的情形?——我们进到书店,站了那么一会儿,打量了四周,就觉得自己潦草又唐突。不行不行,还没有准备好。我们觉得力量薄弱,不足以面对书店的吸引,这间文化礼堂旧址改造的书店,把我们拿捏住了。我们决定,先吃饱肚子再说。
转身去吃饭,就在书店旁边,村民自家开的小馆子。我们坐在露台上,露台是用木头搭建的,向下望去,黑色和红色的瓦片覆盖着屋顶,还有很多的老房子,墙面是泥巴的土黄。
哦,对了,停了车,我们还爬了一段山路,石板和青砖铺成的路面蜿蜒狭窄,有四头骡子超过了我们,每头骡子都驮着两袋沙石——村落保留有原始古朴的气息,书店里那么多的书,大概也是靠它们驮上来的。
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书店里迷失,在落地窗边的位置坐下,买了两杯咖啡,摊开本子,一会写上几句,一会又站起来,去书架前翻书。窗外是连绵的群山,是云雾缭绕,桌上插着一枝桃花,咖啡杯的牛皮纸套上印有"大地上的异乡者",纸巾上也有墨绿色的小字"在光亮中,世界始终是我们最初和最后的爱。——加缪"。
有些不真实,好像闯进一个乌托邦,或者是电影里才有的地方。遥远的山谷,寂静的乡村,满墙的书,暖黄的光,咖啡的香,竹匾里的粗布小香囊……都是情节之一。我们跌进故事里了,那种靠梦想编织的故事。又不免添油加醋,坠入幻想,如果生长在这个小山村,如果有一天,突然地,在身边冒出这么一间书店,天呐,该是如何地欣喜若狂,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该是怎样惊诧地迈进书店,这个入口仿佛连接天堂……
过了好些日子,发现李娟来过这里,她在窗前驻留、拍照,我们坐的位置也被她拍了进去。
又过了好些日子,发现余秀华也早就来过了"……如果能够在我横店村开一个就更好了,我去当一个店员,卖不卖书无所谓,有书香闻着就足够幸福了。"她在《写给先锋书店的一封情书》文章里写到。
我读过她们的书,现在好了,也曾在同一间书店里驻足。这交织重叠的行迹是隐秘的,又是必然的。山上有一间书店,它像是人生的一个驿站,散落在大地上的人啊,有一小撮,命中注定要在这里停留,喝一杯咖啡,翻阅架子上的书,不知所措地惊喜,耽于幻想和沉迷……视线抬起来,还可以平视天上的云朵,好像是我们插上了翅膀,也好像是云朵根植于土地。